青云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林昊端坐于上首,目光扫过恭敬立于下方的苏婉与阿九。
“黑风山脉魔气泄漏之事,已非一日。”林昊的声音低沉而肃穆,在大殿中回荡,“其势日涨,不可再久置不理。魔气侵蚀,不仅祸乱妖兽心志,使其狂躁嗜血,长此以往,恐将污浊地脉灵根,届时蔓延开来,周边城镇生灵涂炭,甚至…可能引来深渊魔物,酿成滔天大祸。”
苏婉与阿九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绝。他们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已远超寻常历练。
“婉儿,”林昊看向大弟子,“你‘混沌剑心’初成,需经实战砥砺,方能磨去棱角,绽放真正锋芒。阿九,”他又看向记名弟子,“你于阵道一途天赋卓绝,近来精进迅猛,正需实地勘验万物气机流转,理解天地法则之运用。此次探查任务,便由你二人共同带队,再挑选两名机敏沉稳的内门弟子随行。”
他语气加重,叮嘱道:“切记,此行以探查为要。需绘制详尽地图,记录一切异象,首要目标是查明魔气泄露之源头。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与未知强敌缠斗逞强。若遇险情,事不可为,当以保全自身为先,即刻撤回,不得有误!”
“是,师尊(师父)!”两人齐齐躬身,声音坚定。
林昊微微颔首,袖袍一挥,数道流光飞向二人,莹莹宝光映亮殿宇。
苏婉只觉掌心一沉,一枚古朴的玉符落入手中,符身温润,却内蕴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剑意,正是林昊亲手炼制的剑符,其内封印着他的一缕本命混沌剑气,一旦激发,威力堪比灵台境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另有一支羊脂玉瓶,触手生温,瓶内是三粒圆润剔透、丹晕流转的“清心玉露丸”,乃三阶上品灵丹,不仅能有效抵御魔气侵蚀,更能稳固心神,克制心魔。
阿九得到的则是一套十二杆小巧精致的阵旗,旗面符文隐现,灵光内蕴。此便携阵旗可让他于极短时间内布置出三阶的“小五行防护阵”与“隐匿敛息阵”,攻防一体,妙用无穷。此外还有数张材质特殊、符文经过改良的“传讯符”,林昊特意说明,此符能在魔气干扰环境下保持短距离内的有效通讯。
“多谢师尊(师父)厚赐!”二人感受到法宝丹药中蕴含的关怀与护佑,心中暖流涌动,再次郑重拜谢。
当日午后,苏婉与阿九便在内门中点选了两人。一人名为赵辰,身材精干,眼神锐利,最擅追踪潜行之术;另一人名叫李昊,心思缜密,于侦查、堪舆方面颇有心得。二人皆是通脉中期修为,行事稳重。
一行四人略作准备,便化作四道剑光冲天而起,离了云雾缭绕的青云山,如利箭般直射向远方的黑风山脉。
初入山脉时,尚且能见古木参天,飞瀑流泉,偶有鸟兽之声。然而随着不断深入,周遭景象渐渐诡异起来。光线愈发晦暗昏沉,仿佛被无形的灰霾笼罩,那些原本生机勃勃的参天古木,枝叶变得扭曲怪异,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几乎遮蔽了天日。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澹澹的、却令人极度不安的腐朽气息,其间还夹杂着一丝刺鼻的硫磺味道,吸入肺中,隐隐引发功法的滞涩与心绪的烦躁。四周死寂一片,往日不绝于耳的虫鸣鸟叫彻底消失,唯有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穿过扭曲的林隙,发出阵阵如同呜咽哀嚎般的怪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魔气浓度在提升,大家运转功法护体,先服下一粒清心丹。”苏婉俏脸寒霜,冷声吩咐,率先取出一粒清心玉露丸吞下。丹药入腹,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驱散了那丝不适。
阿九则手持一方阴阳罗盘,指尖不断掐诀,罗盘上光芒微闪,指针颤动着指引方向。“此地能量场极为混乱,地脉之气已被污染扭曲,灵机阻塞。”他面色凝重,仔细分辨着罗盘的细微变化,“魔气溢出的核心源头应该在…西北方向,约三十里外,浓度正在急剧递增。”
四人结成简单的行进阵型,苏婉在前,阿九断后,赵辰、李昊分护左右,小心翼翼地向西北方向推进。脚下的土地逐渐变得松软潮湿,覆盖着一层诡异的暗紫色苔藓,踩上去有种令人不适的粘腻感。
突然!
卡嚓!
侧翼负责警戒的赵辰脚下,一根早已腐朽不堪的枯枝发出一声轻微却清晰的断裂声。
这声响在这片死寂的山林中,不啻于惊雷!
“吼——!”
“嗷呜!”
霎时间,侧面浓密得化不开的阴影中,腥风骤起!数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裹挟着暴戾嗜血的气息扑杀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是影豹!这种以速度和隐匿着称的妖兽此刻已然大变模样!它们体型似乎膨胀了一圈,双目赤红如血,充满了疯狂与毁灭欲,尖锐的獠牙外翻,涎水顺着嘴角滴落,腐蚀着地面的苔藓,周身缠绕着肉眼可见的澹澹黑气,凶戾程度远超寻常!
“小心!是魔化的影豹!结阵!”苏婉厉喝出声,背后古剑“锃”然出鞘,带起一抹混沌色的灰蒙光华!
嗤啦!
剑光一闪,一道灰蒙蒙、看似质朴却蕴含无尽毁灭意韵的混沌剑气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掠过为首那头最为雄壮的魔豹!那魔豹甚至来不及发出哀嚎,强悍的肉身便从中整齐地一分为二,鲜血内脏泼洒一地,触目惊心!更令人心惊的是,那缭绕在尸体上的魔气,一遇到混沌剑气残留的气息,竟如同冰雪遭遇烈阳,发出“滋滋”声响,瞬间消融净化,消散于无形!
就在苏婉出剑的同时,阿九反应亦是极快!他几乎想都未想,挥手间数杆阵旗便激射而出,精准插入地面几个方位——“小五行防护阵,起!”一层澹澹的五色光罩瞬间升起,恰好将距离稍远、来不及完全反应的赵辰和李昊护在其中。同时,他手指连弹,两张灵符飞射而出,在半空中化为坚韧的灵力藤蔓,破土而出,如灵蛇般缠向另外两只试图扑向光罩的魔豹,瞬间限制了它们的行动。
赵辰、李昊虽惊不乱,身为内门精英,此刻显露出应有的素质。两人迅速拔剑,剑光闪烁,真气勃发,与那两只被藤蔓暂时困住的魔豹战在一起。他们的剑法得苏婉平日指点,凌厉精准,配合也颇为默契,剑锋专攻魔豹眼、喉等要害,不过数息功夫,便寻得破绽,双双将魔豹斩杀于剑下。
战斗从爆发到结束,不过短短十几次呼吸的时间。
四人迅速靠拢,检查四周,确认再无埋伏后,脸色却都更加凝重。
阿九蹲下身,仔细检查魔豹的尸体,甚至取出一枚银针探入其血液骨骼,眉头紧紧锁起:“魔气已彻底侵蚀它们的心核,吞噬了所有灵性,只剩下最纯粹狂暴的杀戮与毁灭本能。这些妖兽…没救了。”
苏婉手腕一震,震落剑身上并不存在的血珠,归剑入鞘。她目光锐利如电,扫视着周围愈发浓重的阴影,冷然道:“此地血腥味太重,很快就会引来更多被魔气驱使的东西。我们不能停留,加快速度,直指源头!”
四人不敢怠慢,服下丹药略作调息,便再次启程,身形更快,也更加警惕。
越往西北,环境越发恶劣。沿途,他们又遭遇了数波魔化妖兽的袭击。从最初的通脉初期的魔化妖狼,到后来皮糙肉厚、力大无穷的魔化暴熊,甚至有一群数量成百上千、仅有通脉初期却悍不畏死、牙齿蕴含剧毒的狂暴毒牙鼠潮!鼠潮如黑水般涌来,逼得阿九不得不再次动用防护阵旗,结合苏婉大范围横扫的混沌剑气,以及四人的合力输出,才勉强将鼠潮击退,未曾减员,却也消耗不小。
地面的紫黑色苔藓越来越厚,许多树木彻底枯死,形态扭曲得如同挣扎的骸骨,形成一片片令人心悸的、毫无生机的魔化之地。空气中弥漫的魔气几乎凝成实质,不断试图侵蚀他们的护体真气,清心玉露丸的药效在持续消耗。
终于,在穿越一片彻底枯死的黑树林后,一座巨大的山谷出现在眼前。
山谷入口处,浓郁得化不开的黑雾如同活物般翻滚涌动,遮天蔽日,根本看不清谷内情形。那令人窒息的魔气威压正是从谷内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阿九手中的罗盘指针此刻疯狂旋转,几乎要脱离掌控!他急忙注入真气稳固,面色前所未有的肃穆:“就是这里!谷内的魔气浓度高得惊人!而且…罗盘显示,里面不仅有强大的、混乱的能量波动,似乎还有…人为布置的阵法残留痕迹!非常古老,但被魔气侵蚀激活了!”
苏婉深吸一口气,混沌剑气自行在体表流转,将试图靠近的黑雾悄然湮灭。她美眸微眯,寒光闪烁,低声道:“收敛所有气息,阿九,给每人加持一张敛息符。我们慢慢靠近,先探查清楚谷口情况,切勿贸然闯入。”
四人身影迅速变得模糊,如同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向那魔气翻涌的谷口潜行而去。真正的挑战,显然就在这片黑雾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