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月隐星稀。
百草集以西五十里,黑风山脉支脉深处,一处名为“沉骨谷”的荒芜之地。
此地阴风阵阵,怪石嶙峋,常年弥漫着澹澹的瘴气,人迹罕至,连妖兽都不愿在此多做停留。然而今夜,谷口却隐隐有灵光闪烁,数道气息晦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没入谷中,消失在一块巨大的、形似兽骨的巨岩之后。
微光一闪,三道人影出现在谷口,正是林昊、苏婉与阿九。
林昊一袭普通青袍,气息内敛如深潭。苏婉身着素白长裙,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清冷明澈的眼眸。阿九则是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眼神灵动,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师父,就是这里了。”阿九低声道,手中那枚云逸轩给予的漆黑玉符微微发烫,指向那块兽骨巨岩。
林昊微微颔首,混沌神眸无声开启,扫过前方。只见那巨岩之上,铭刻着极其隐蔽的空间阵纹,与周遭地脉巧妙结合,构成一个单向的传送节点。若非有信物指引,即便从旁走过,也极难发现端倪。
“阵法造诣不俗,这秘商会,有点意思。”林昊澹澹评价了一句。
三人走到巨岩前,阿九将玉符按在岩壁某个凹陷处。
嗡!
玉符亮起幽光,岩壁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形成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扭曲光门。一股吸力传来。
“走。”林昊率先迈入其中,苏婉、阿九紧随其后。
短暂的失重与空间变换感过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饶是林昊三人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禁为眼前的景象微微动容。
外界是荒凉的山谷,其内却竟是另一番天地!仿佛将一座巨大的山腹掏空,穹顶高悬,镶嵌着无数颗夜明珠与发光晶石,柔和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脚下是光滑如镜的黑曜石地面,四周岩壁被开凿出数层环廊,雕梁画栋,灯火通明。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拍卖高台,周围环绕着数百张舒适的玉椅,更高处则是一个个悬空的、带有单向透视阵法的贵宾包厢。
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檀香与浓郁的灵气,令人心旷神怡。身着统一黑袍、面带无脸面具的侍者悄无声息地穿梭其间,为早已到场的客人引路、奉上灵茶仙果。整个场面奢华、有序,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安静和压抑。
“好大的手笔!”阿九暗自咂舌,传音道:“这绝非临时布置,此地像是一个长期使用的秘密据点。空间拓展、灵气汇聚、隐匿阵法…至少是五阶阵法师的手笔!”
林昊目光扫过全场,将一切尽收眼底。参与拍卖者鱼龙混杂,大多都做了遮掩:有戴着斗笠面具的独行客,气息阴冷;有浑身煞气、肌肉虬结的佣兵团壮汉,毫不掩饰腰间的兵刃;也有几个小团体,低声交谈,显然是相熟之人。
他们被一名侍者引至中后排的玉椅坐下,并不起眼。侍者放下三杯氤氲着灵气的香茗,便无声退下。
就在这时,入口处光门再次波动,一阵嚣张的谈笑声打破了现场的宁静。
“哼,这穷乡僻壤的破拍卖会,果然寒酸!若不是听说有几件新奇玩意,本少爷才懒得跑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群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为首者是一名身穿华丽火焰纹锦袍、腰缠玉带、手持一柄白玉折扇的青年男子,面色倨傲,眼神轻蔑地扫视着全场,仿佛在看一群土包子。他身旁跟着一位面容枯瘦、眼神阴鸷的黑袍老者,老者微微佝偻着背,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如渊似海,让在场许多人脸色微变。
地轮境!
这老者赫然是一位地轮境强者!而他明显是那锦袍青年的护卫!
“是赤霄剑宗的少主柳炎!”有人低声惊呼,语气中带着敬畏与忌惮。
“赤霄剑宗?那个拥有天穹境老祖坐镇、掌控三座大城的准一流宗门?”
“嘘…小声点!这位柳少主是出了名的跋扈,惹不起!”
柳炎对周围的议论和敬畏目光颇为受用,得意地扇着扇子,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径直走向最前排的贵宾区。
拍卖会尚未正式开始,暖场的几件小玩意正在台上展示。一件三阶的“青鳞内甲”被呈上,质地不错,起拍价不高。
一位坐在前排的老者似乎颇为心动,参与了几轮竞价。
柳炎斜瞥了一眼,似乎觉得有趣,懒洋洋地举了举扇子:“这破烂玩意儿也值得争?本少出双倍价,拿来玩玩。”
老者脸色一僵,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加了一次价。
柳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合上扇子,指向那老者:“老东西,听不懂人话?本少看上的东西,你也敢抢?再吭一声,信不信你走不出这山谷?”
他身后的黑袍老者适时地向前半步,地轮境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那名老者。
老者脸色煞白,冷汗直流,嘴唇哆嗦着,最终颓然坐下,不敢再发一言。
柳炎嗤笑一声,随手扔出一个钱袋,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拿去。东西给本少送过来。”
全场寂静无声,落针可闻。众人心中愤怒,却无人敢出声斥责。地轮境强者的威慑力,在此地是碾压性的。
侍者似乎见怪不怪,默默完成交易。
“仗势欺人!”苏婉秀眉微蹙,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剑柄。
阿九也面色不虞,暗中运转阵法,将柳炎和那地轮境老者的气息特征牢牢记住。
林昊只是澹澹地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端起灵茶轻啜一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这种纨绔子弟,还不值得他放在心上,除非对方主动惹到他。
一个小插曲过后,拍卖会正式开始。一件件珍贵的灵材、丹药、功法、法器被呈上,引起阵阵竞价热潮。柳炎偶尔出手,但凡他看上的,基本无人敢争,让他觉得颇为无趣。
林昊三人始终安静地坐着,前面的拍品虽好,却并非他们的目标。
他们在等待,等待那压轴之物的出现。
场内的气氛,在表面的火热下,暗流汹涌。许多人的目光,都不时瞥向那最高处的几个包厢,又或者…隐晦地扫过前排的柳炎一行人。
风暴来临前的宁静,愈发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