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K那近乎癫狂的呼喊,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反诈联盟总部凝固的绝望中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凡间…网…没断!信号…还有信号!” 他紧紧抱着那个闪烁着微弱白光的报废终端布包,绿豆眼死死盯着主屏幕上凡间数据海洋深处那几不可查的信号光点,蜡黄的脸上混杂着恐惧、激动和一种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赌徒式狂热。
凌瑶冰蓝的眸子瞬间聚焦!那微弱的光点,在铺天盖地的粉紫色污染数据流中,如同暴风雨夜海面上遥远灯塔的一丝微光,渺小,却真实存在!她强行压下灵魂深处因抗拒新规则而产生的撕裂痛楚和修为倒退的虚弱感,白发无风自动,残存的情丝不顾一切地刺入云网核心龟甲残片,试图放大那微弱的信号链接。
“锁定…频率…解析…内容!” 她的声音带着强行支撑的嘶哑,每一个字都牵扯着道基的反噬之痛。
玄诚子浑浊的老眼也爆发出最后一丝属于顶尖阵法师的锐利,枯槁的手指在控制台残存的虚拟界面上艰难滑动,协助稳定和放大那极其不稳定、随时可能被粉紫规则噪音淹没的跨界信道。“微弱…加密…非…灵力波动…底层…物理…协议残留…尝试…破译…”
烬天魔尊红宝石般的眸子冷冷扫过屏幕,并未言语,但身后魔反队中几个擅长魔纹通讯与解构的成员,立刻在肃杀的魔念领域中盘膝而坐,暗红色的魔纹在他们指尖流淌,尝试以魔界的独特方式去理解、捕捉那股来自凡间的“异类”信号。衡光老者木杖轻点,深蓝色的秩序之光不再试图对抗整个天网,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抚平着那微弱信道周围的规则扰动,为信号的稳定争取一丝空间。
所有人的希望,都系于那随时会熄灭的微弱信号之上。
凡间,反诈中心总部。
巨大的主屏幕被粉紫色的诡异光芒和扭曲的“情劫天命”信息流占据,刺耳的杂音如同亿万怨魂的低语,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而绝望的气息,无数人眼神空洞,或瘫坐在地,或抱头痛哭,被新规则灌输的宿命感和对“情爱”的扭曲焦虑压垮了脊梁。信念支援的星河早已断流,只剩下冰冷的死寂。
老主任失魂落魄地坐在控制台前,头发凌乱,双目无神地看着屏幕上那令人作呕的粉紫色。王阿姨紧紧攥着已经失去银辉、被粉紫覆盖的手机,口中无意识地念叨着:“骗子…骗子…都是命…躲不过的劫…”
就在这无边沉沦的绝望中——
嗡…嗡…嗡…
控制台角落里,一台连接着备用物理线路(非云网)、样式极其老旧、布满灰尘的调制解调器,其指示灯突然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强地闪烁起来!伴随着一阵电流不稳的、断断续续的、如同蚊蚋般的“滋滋”声!
这声音是如此微弱,在巨大的恐慌和杂音中几乎被淹没。然而,一个坐在角落、戴着厚厚眼镜、负责维护底层硬件通讯的年轻技术员猛地抬起了头!他叫小李,是反诈中心最不起眼的“网管”之一,平时只负责维护那些被淘汰的老旧设备。
“有…有动静!” 小李的声音因为激动和难以置信而尖锐变形,瞬间吸引了周围几个同样眼神空洞的技术员的注意。
老主任猛地一震,如同被电流击中,浑浊的眼睛瞬间聚焦在那台老旧的调制解调器上!“快!接…接主扩音!最大增益!物理线路直连!” 他嘶哑着嗓子吼道,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
小李手忙脚乱地扑过去,拔掉连接云网的虚拟接口,将一条布满灰尘的物理音频线直接插入了调制解调器的输出口,另一端接入了控制室那套平时用于发布紧急警报的、功率巨大的物理广播系统!
滋滋…滋滋滋…咔哒…
刺耳的电流噪音被瞬间放大,在整个死寂的控制中心炸响!这噪音是如此难听,却如同惊雷,劈开了沉沦的迷雾!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惊得捂住了耳朵,茫然地抬起头。
紧接着,在剧烈的电流干扰噪音中,一个断断续续、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与熟悉感的声音,艰难地穿透出来:
“…信…不…信…邪…!守…住…钱…袋…子…!莫…贪…心…!莫…轻…信…!核…实…再…转…账…!”
声音模糊不清,如同信号极差的远洋电台,但其中的几个关键词,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所有反诈中心成员的心上!
“信不信邪?!”
“守住钱袋子?!”
“莫贪心!莫轻信?!”
“核实再转账?!”
这…这不是反诈中心每天在社区、在校园、在网络上反复宣传的最基础、最朴素的反诈口诀吗?!是刻在每一个反诈人骨子里的本能!
“是…是老王!隔壁省反诈支队的老王!他的声音!” 一个技术员猛地跳起来,指着音响,激动得语无伦次,“他…他们支队有台老古董的短波电台!战时通讯用的!物理发射!不依赖网络!”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另一个微弱但不同的声音片段,艰难地从巨大的电流噪音中挤了出来,这次似乎来自更遥远的地方:
“…情…感…陷…阱…!杀…猪…盘…!甜…言…蜜…语…背…后…是…刀…!保…护…自…己…!及…时…止…损…!”
“情感陷阱!杀猪盘!” “保护自己!及时止损!” 又一个熟悉的反诈要点!
滋滋滋…咔哒…又是一阵剧烈的噪音。
接着,一个苍老、却带着一股子执拗劲的声音,穿透了干扰,虽然音量极小,却异常清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嘶吼:
“…同…志…们…!听…得…到…吗…?!我…是…西…山…乡…退…休…教…师…张…守…正…!云…网…断…了…!手…机…没…信…号…!但…广…播…站…的…老…线…路…还…通…着…!我…们…没…忘…!阮…柒…姑…娘…教…的…!反…诈…!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不…是…对…抗…什…么…天…命…!这…粉…乎…乎…的…鬼…东…西…!就…是…最…大…的…骗…局…!它…想…骗…我…们…放…弃…清…醒…!骗…我…们…相…信…痛…苦…才…是…真…爱…!扯…淡…!”
张老师的声音在电流干扰中时断时续,却字字铿锵,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听到的人心上!
“最大的骗局!”
“骗我们放弃清醒!”
“骗我们相信痛苦才是真爱!”
轰——!!!
一股被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一种源自本能的、对“被骗”的极度厌恶,如同沉睡的火山,在凡间反诈中心每一个人的胸腔里轰然爆发!那笼罩心头的粉紫色沉沦迷雾,被这最朴素、最直接的反诈本能,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对!他妈的!这就是骗局!” 一个年轻的技术员猛地站起来,双眼赤红,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管它什么狗屁天道!想骗老子去受虐?门都没有!”
“保护自己!及时止损!阮首席教过的!” 王阿姨死死攥着手机,眼神不再空洞,取而代之的是被欺骗后的愤怒和一种豁出去的决绝,“老娘跳广场舞都不跟骗子跳!”
“守住钱袋子!守住心!” 老主任浑浊的眼睛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一把抓起掉在地上的话筒,对着物理广播系统,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为激动和反噬的痛楚而剧烈颤抖,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全国的同胞们!听到的!能动的!都给老子听好了!”
“去!去找!找你们能找到的任何老式通讯设备!短波电台!大喇叭!有线广播!甚至…对着空气喊!敲锣打鼓!用最原始的办法!把信号传出去!”
“内容只有一个——背!给我大声背!背我们自己的《反诈三字经》!背我们贴在墙上的反诈标语!背阮柒姑娘教给我们的一切!”
“这不是对抗天命!这是保护我们自己!保护我们的家人!保护我们不被这铺天盖地的粉红色大骗子给骗了!”
“信不信邪?!”
“不信邪——!!!” 控制室内,所有人用尽力气嘶吼回应,声音汇聚成一股微弱却炽热的洪流,冲破了粉紫色的压抑!
“守住钱袋子?!”
“守——住——!!!”
这嘶吼,通过物理广播线路,通过那台老旧的调制解调器,通过残存的跨界冗余信道,化为一道更加清晰、更加凝聚的意志信号,艰难却顽强地,射向了被情劫天网笼罩的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