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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返回宛城时,已是后半夜。城头火把的光芒在深秋的寒风中摇曳不定,映照着守夜士卒疲惫却依旧警惕的面容。城内万籁俱寂,唯有更夫敲梆的声音和巡逻队规律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透着一种大战间歇中脆弱的宁静。

太守府书房内,烛火通明。刘擎早已屏退左右,焦急地等待着。当看到林凡、徐庶安然归来时,他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急忙迎上前:“军师,元直,你们可算回来了!情况如何?”

林凡将那枚冰凉的黑铁飞鸟令牌和那卷羊皮地图放在书案上,言简意赅地将废驿亭中与张勋使者李方的会面经过、对方提出的条件以及自己的回应叙述了一遍。

刘擎听着,脸色时而惊讶,时而愤怒,时而凝重。

“这张勋!好大的胃口!竟想要南阳太守之位?还想让我等替他虚报战功,甚至要钱要粮?真是无耻之尤!”刘擎听完,忍不住拍案怒道,但随即又忧心忡忡,“军师答应他考虑,还索要‘投名状’,是否太过行险?万一其虚与委蛇,甚至反向纪灵告密,我等岂非……”

“主公勿忧。”林凡神色平静,手指点在那卷羊皮地图上,“风险固然有,但机遇更大。张勋此人,贪利而疑重,首鼠两端。其若真心投向纪灵,早就该率军前来合力攻城,而非停滞三十里外,坐观成败。如今他主动暗中联络,恰说明其内心惶恐,急于寻找退路。我所提‘投名状’,正是要逼他表明立场,将他牢牢绑在我们这条船上,至少,也要让他无法再作壁上观。”

徐庶在一旁补充道:“主公,军师所言极是。且观此地图,”他展开那卷羊皮纸,“绘制精细,标注详实,尤其是关于三日后纪灵总攻的计划,兵力调配、主攻方向、器械种类甚至大致时间都一一列明,若为真,其价值无可估量!张勋肯将此物交出,已显露出相当大的诚意,或者说…… desperation(孤注一掷)。”

刘擎凑近仔细观看地图,他也是知兵之人,越看越是心惊:“若此图无误,纪灵此番竟是欲声东击西?明面上继续猛攻北门,实则将主力暗调至东门,利用新到的数十架‘飞云梯’和‘吕公车’,企图一举突破?好毒的计策!若非军师得此图,我宛城三日后恐遭大难!”

想到可能的后果,刘擎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对张勋的观感也复杂起来。

“图虽重要,但其真伪仍需核实。”林凡冷静道,“元直,立刻召集‘暗羽’中所有曾近距离观察过纪灵大营布局的探子,尤其是对其中军、粮草区、器械营位置熟悉的,比对这张地图,寻找可能存在的错漏或陷阱。高顺将军对军阵器械极为了解,也请他来一同参详。”

“诺!”徐庶领命,立刻转身出去安排。

书房内只剩下林凡和刘擎。刘擎依旧有些不安:“军师,即便地图为真,那张勋要求的南阳太守之位……”

“虚名而已。”林凡淡然一笑,“主公,如今汉室倾颓,天子蒙尘,所谓‘表奏朝廷’,不过是空头文书。莫说南阳太守,便是表奏他为大将军,也不过是一纸空文,有何实际意义?他要,我们便给,既能安其心,又可将其置于风口浪尖,吸引袁术、纪灵乃至刘表的火力,何乐而不为?”

刘擎恍然:“军师是说……缓兵之计?”

“不仅是缓兵之计,更是驱虎吞狼。”林凡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答应他,但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先拿出足够的‘投名状’。三日内,他若真能按我们要求,要么阵前倒戈,要么自断粮道,都必将与纪灵彻底撕破脸,再无转圜余地。届时,他除了紧紧依靠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所谓的南阳太守,不过是我们拴在他脖子上的一根绳锁罢了。”

刘擎终于彻底明白过来,心中豁然开朗,对林凡的谋算佩服不已:“军师深谋远虑,擎不及也!”

接下来的两日,宛城内外,暗流涌动得更急。

徐庶和高顺带领精干人员,连夜比对核实那张羊皮地图。经过多方印证和细节推敲,基本确认地图所示纪灵大营布局为真,其三日后的总攻计划也极大概率属实。这一发现,让宛城守备有了极强的针对性,高顺立刻着手调整防御部署,将有限的精锐和资源向可能遭受主攻的东门倾斜,并针对“飞云梯”、“吕公车”等大型攻城器械制定了专门的应对和破坏方案。

与此同时,“暗羽”如同幽灵般,更加频繁地活动于宛城与纪灵大营、以及张勋军驻地之间的广阔地带。他们不仅严密监视着纪灵军的任何异动,更肩负着一项秘密使命:散播流言。

流言的内容经过林凡精心设计,如同毒蛇般精准地噬咬向袁术集团最脆弱的神经:

在纪灵大营,流言悄然蔓延——“知道吗?陛下(袁术)对纪将军久攻宛城不下非常不满,已经派了监军使者带着金龙铡刀来了!”、“听说张勋将军早就想投降刘擎了,这次粮草被烧,说不定就是他通风报信!”、“纪将军要是再打不下宛城,恐怕项上人头不保啊!”……

而在三十里外张勋军的驻地,流言则换了另一副面孔——“纪灵自己无能,损兵折将,就想把责任推给咱们将军!”、“听说纪灵已经向寿春密奏,说咱们将军拥兵自重,畏敌不前,欲图不轨!”、“这次攻打宛城,纪灵肯定要让咱们部队去打头阵当炮灰!”……

这些流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却恰好击中了纪灵与张勋之间最深的猜忌和恐惧。纪灵大营中,气氛更加压抑,将领们人人自危,士卒们怨声载道。张勋军中,亦是躁动不安,中层将领对纪灵的不满日益加剧。

这一切,自然也传到了纪灵和张勋的耳中。

纪灵帅帐之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纪灵面色铁青,手中的马鞭狠狠抽打在跪在地上的斥候队长身上:“废物!一群废物!连区区流言都查不出源头,要你们何用?!”

那斥候队长不敢躲闪,硬生生挨着,颤声道:“将军息怒!流言传播极快,源头隐蔽,仿佛一夜之间从营中各处冒出,实在……实在难以追查……”

“难以追查?”纪灵眼中杀机毕露,“我看是有人吃里扒外!张勋!定是那张勋老贼搞的鬼!自己畏敌如虎,还敢散布谣言,乱我军心!来人!”

“末将在!”帐外亲卫应声而入。

“加派双倍人手,严密监视张勋所部动向!若有异动,格杀勿论!”纪灵咬牙切齿,“再令杨弘先生来见我!”

与此同时,张勋军大帐内,这位同样焦头烂额的大将正对着心腹幕僚发火。

“纪灵小儿!欺人太甚!”张勋一脚踹翻案几,“自己打不下宛城,就想把屎盆子扣在本将军头上?还敢向寿春密奏?他真当老子是泥捏的不成?!”

幕僚小心翼翼道:“将军息怒,此恐是宛城林凡的反间之计,意在挑拨将军与纪将军……”

“反间计?就算是反间计,他纪灵若对我毫无猜忌,又岂会让流言有可乘之机?”张勋怒道,“他派人监视我军,真当老子不知道吗?老子为他袁家卖命多年,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怕。袁术的刻薄寡恩,他是深有体会的。那“监军使者”、“金龙铡刀”的流言,更是让他如坐针毡。

“林凡那边……还没有回音吗?”张勋忽然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尚未有正式回复。不过……我们安插在纪灵军中的眼线回报,纪灵确已制定详细计划,准备于明日发动总攻,主攻方向似是东门……”

张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决绝。纪灵就要拼命了,若是让他打下宛城,自己必然更加边缘化,甚至可能被秋后算账。若是打不下……那监军使者的铡刀,恐怕真会落下!

不能再等了!

“告诉李方!”张勋猛地站起身,“答应林凡的条件!但告诉他,我要先看到刘擎亲笔签署的承诺文书!至于‘投名状’……老子给他来个大的!”

就在林凡与刘擎、徐庶商议,准备给张勋送去一份“空头”承诺文书,并再次强调“投名状”优先之时,一名“暗羽”信使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报!主公,军师!张勋部于一个时辰前突然拔营起寨!”

“什么?!”刘擎猛地站起,“他欲何为?是要与纪灵合流攻城吗?”

林凡和徐庶也是脸色一变。

那信使喘了口气,继续道:“非也!张勋军并未向西北纪灵大营方向移动,而是……转而向南,疾行军约十里后,突然攻占了原本由纪灵部偏师驻守的‘黑风隘’!此刻正与驻守该地的纪灵军激战!”

“黑风隘?”徐庶立刻走到地图前,手指迅速找到那个位置,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此地乃纪灵大军后勤补给线之咽喉!虽非最大粮仓,却是通往其后方几个重要补给点的必经之路!张勋抢占此地,等于一刀切断了纪灵至少一半的粮道!”

林凡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抚掌大笑:“好!好一个张勋!这份‘投名状’,果然够分量!够狠辣!”

他没想到张勋如此果决(或者说被逼得狗急跳墙),竟然选择了最直接、最彻底的方式——直接动手抢夺战略要地,自断纪灵粮道!这可比什么阵前溃散、佯装遇袭要狠得多!此举一出,张勋与纪灵之间再无任何转圜可能,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刘擎也反应过来,激动得满脸通红,“军师,我等是否立刻出城,与张勋前后夹击纪灵?”

“不!”林凡果断摇头,目光锐利如刀,“时机未到!张勋此举,虽重创纪灵,但也将其自身置于险地。纪灵闻讯,必暴怒如狂,会不顾一切先全力扑灭张勋这颗‘钉子’,打通粮道。此刻我军若贸然出城,正面对上纪灵盛怒之下的全力反扑,胜负难料。”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着黑风隘和纪灵大营:“我们要等!等纪灵与张勋在黑风隘拼个两败俱伤!等纪灵军久攻不下,师老兵疲,士气低落到了极点!那时,才是我宛城守军倾巢而出,与张勋里应外合,一举击溃纪灵的最佳时机!”

“军师高见!”徐庶赞叹道,“如此,可坐收渔利,将战果最大化!”

“元直,立刻加派‘暗羽’,严密监控黑风隘战况,每隔一个时辰汇报一次!我要知道纪灵派了多少兵力,战况如何,张勋能支撑多久!”

“高顺将军!城防不可松懈,尤其警惕纪灵狗急跳墙,发动自杀式攻击!各段城墙守军,轮流休息,保持体力,准备最后决战!”

“文向!清点所有可用之兵,检查军械马匹,备足干粮箭矢,做好随时出城野战之准备!”

一条条命令迅速下达,整个宛城如同一张缓缓拉开的强弓,积蓄着最后致命一击的力量。

林凡再次走到窗前,望向东北方向。那里,火光隐隐,杀声震天,显然纪灵与张勋已经在黑风隘展开了激战。

局势的发展,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好。张勋这份突如其来的“大礼”,彻底搅乱了南阳战局。

然而,林凡的心中,那丝疑虑却始终未曾散去。张勋的果断和狠辣,似乎有些……超乎寻常?他如此轻易地就交出了投名状,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被流言和恐惧逼到了墙角?还是背后有那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他?

就在这时,又一名“暗羽”成员匆匆而入,带来的消息却让林凡的眉头再次紧锁。

“军师,伏牛山方向有异动。我们观察到有数量不明的队伍正在山外汇聚,动向不明。但……似乎并非冲着我们或者纪灵而来。”

伏牛山?他们又想干什么?

林凡感到,这场大戏的舞台上,似乎还有演员未曾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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