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北门,战云密布,杀气盈野。曹军攻城部队已推进至一箭之地,沉重的脚步声、兵甲的碰撞声、攻城器械滚轮的吱呀声,混合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交响,压向城头。守军将士紧握兵刃,呼吸粗重,目光死死盯着下方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准备迎接一场惨烈的厮杀。
高顺手握长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冷冽地扫视着城下敌军的阵型,寻找着指挥节点的位置。林凡立于其身侧,面色平静,但微微眯起的双眼和紧抿的嘴唇,显露出他内心的凝重。曹仁终于失去了耐心,这一波攻势,必然是石破天惊的试探,守军能承受住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突兀变化的鼓声,如同一声诡异的休止符,骤然切断了进攻的节奏!
已经推进到护城河边的曹军士卒们茫然失措,纷纷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回头望向中军方向。军官们的呵斥声也带上了不确定的意味。整个攻城阵列,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凝滞。
城头上,正准备血战的守军也愣住了,不解地看着城外停滞不前的敌人。
“怎么回事?”高顺眉头紧锁,看向林凡,“曹仁搞什么鬼?”
林凡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城下混乱的敌军,死死盯向曹军大营深处。那里,似乎有一丝不同寻常的骚动。那背插三面红色令旗的快马……最高级别的紧急军情……
数个念头在林凡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淮南主战场?曹操出事?后方叛乱?亦或是……刘表做出了极端不利于己方的决定?
“静观其变。”林凡沉声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一箭一矢!全军戒备,以防有诈!”
命令迅速传下。城头守军虽然不解,但军令如山,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弓弩手引而不发,目光紧锁城外敌军。
时间在一种极度诡异的寂静和对峙中缓慢流逝。城下的曹军进退维谷,城上的守军严阵以待。风卷过战场,扬起尘土,却吹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悬念。
约莫一炷香后,曹军大营内终于有了明确的动作。
只见中军令旗挥动,号角声响起,却是——退兵的号角!
呜咽低沉的号角声传遍战场,那些已经推进到城下的曹军步兵如蒙大赦,却又带着满腹疑惑,开始交替掩护,缓缓向后撤退。攻城器械也被费力地调转方向,拖离前线。
不仅如此,更令人惊讶的是,曹军大营似乎开始了更大规模的调动。远处营寨中,可以看到有部队在拔营,辎重车辆在集结,一副准备大规模撤离的景象!
“退兵了?曹仁真的退兵了?”徐凡登上城楼,看到这一幕,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高顺也是面露惊疑,看向林凡:“军师,这……”
林凡的目光依旧锐利,他缓缓道:“若非后方发生惊天动地、迫使曹仁必须立刻回援的大事,他绝不会在即将试探出我军虚实的关键时刻,如此果断退兵。那封紧急军情,是关键。”
接下来的两日,情况逐渐明朗。
曹军的撤退并非诡计,而是实实在在的、甚至有些匆忙的全军北返。大队兵马络绎不绝地离开营寨,向北而去,只留下少量断后部队和一片狼藉的空营。
与此同时,“暗羽”撒向北方的探子,以及徐庶从南郡方向传来的情报,如同雪片般飞入宛城,逐渐拼凑出了事实的真相。
林凡和高顺站在城头,望着最后一批曹军消失在北方地平线上,手中拿着刚刚汇总来的情报。
“军师所料不差。”高顺语气中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确是淮南惊变!袁术困兽犹斗,竟聚集最后精锐,并勾结徐州吕布残部(或指明吕布死后其残部将如臧霸等),出奇兵反扑曹操兖州后方!谯郡、汝南一带数个县城告急,甚至有流言称许都震动!”
林凡看着情报,微微颔首:“曹操根基在兖豫,许更是其政治中心,不容有失。袁术此招,虽是垂死挣扎,却正好打在了曹操的七寸之上。他不得不救。曹仁这支偏师,自然要立刻回援,甚至可能被要求星夜兼程,赶往增援。”
“原来如此。”徐凡恍然大悟,“怪不得退得如此干脆!竟是老家起火了!”
“不仅如此,”林凡补充道,抖了抖另一份绢书,“刘表那边,蒯越、蔡瑁等人虽受了曹仁撺掇,但见曹军突然退走,又闻淮南有变,曹操自顾不暇,态度立刻暧昧起来。那份让我军‘让步’的提议,自然也就不了了之。甚至,刘表为了示好,或者说为了利用我们抵挡可能来自北方的压力,刚刚还发文来,‘嘉奖’我军收复宛城之功,并‘允准’我军暂代管理南阳防务。”
形势瞬间逆转!
巨大的危机,竟然以这样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骤然化解了。
城头上下的守军得知消息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劫后余生的喜悦,洋溢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危机解除,但林凡的工作却远未结束。他立刻召集众将,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高顺将军,曹军虽退,但仍需谨慎。多派斥候,向北追踪五十里,确认其是否真退,有无埋伏。同时,彻底肃清宛城周边百里内所有溃兵、匪患,巩固城防,修复战争创伤。”
“徐凡,你负责整编降卒,甄别可用者补充我军,其余愿归乡者发放路费,严惩冥顽不化者。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将降卒转化为战力或消除隐患。”
“其余诸将,各司其职,安抚百姓,统计战损缴获,救治伤员,恢复城内秩序。张贴安民告示,宣布我军政策,减免部分赋税,争取民心。”
“另,以主公名义,发布求贤令,广招南阳俊杰,充实府衙,恢复治理。”
一系列命令有条不紊,显示出林凡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而是着眼于长远,开始扎实地经营这片来之不易的根据地。
在林凡的统筹和高顺等人的有力执行下,宛城乃至整个南阳南部,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从战乱中恢复生机。秩序逐渐恢复,集市重新开张,流民得到安置,新的统治秩序正在建立。
期间,林凡亲自处理了李合、陈午等俘虏。李合顽抗不降,被下令公开处决,以儆效尤。陈午则在其家人(被“暗羽”成功救出)的劝说和自己求生欲的驱使下,选择归降,并提供了不少关于袁术军在北地残余势力的情报,被林凡暂且留用,以观后效。
这一日,林凡正在郡守府与几名新投效的南阳本地文吏商议春耕及赋税改革事宜,亲卫来报,言“暗羽”统领从南郡而来,有要事求见。
林凡心中一动,立刻召见。
来者正是“暗羽”的负责人,一位面色沉稳、目光精干的中年人。他风尘仆仆,显然是一路急赶而来。
“属下参见军师。”
“不必多礼,有何要事?”林凡直接问道。
“暗羽”统领从怀中取出一份密封的铜管,呈了上来:“军师,此乃徐州方向最新密报,等级最高,属下不敢怠慢,亲自送来。”
林凡接过铜管,验过火漆完好,迅速打开,取出里面的绢书。只看了一眼,他的眉头便微微蹙起。
情报内容并非关于曹操或袁术,而是关于徐州的新动向:吕布败亡后,其残余势力并未完全消散,部分将领拥兵自重,割据地方。而最近,有一股较大的势力,似乎在与河北袁绍方面秘密接触!
林凡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袁绍……这个实力远胜曹操、雄踞北方的霸主,终于也开始将目光投向中原了吗?他接触吕布残部,意欲何为?是牵制曹操?还是为日后南下预作铺垫?
这则情报,看似与眼前的南阳局势无关,却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更大规模的风暴,正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酝酿。袁术的覆灭,曹操的暂时受挫,似乎都只是更大乱局的开端。
林凡走到窗前,望向北方,那里是中原腹地,也是群雄逐鹿的核心舞台。
“袁本初……也终于要坐不住了吗?”他低声自语。
拿下南阳,仅仅是一个开始。未来的道路,似乎更加波澜云诡,充满了未知的挑战与机遇。
就在这时,又一名亲卫快步走入,禀报道:“军师,府外有一文士求见,自称颍川徐庶,字元直,说是军师故人。”
林凡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了真正惊喜的笑容。
徐庶!他终于来了!
“快请!不!我亲自去迎!”林凡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大步向府门外走去。
徐庶的到来,无疑将极大地增强己方谋士的力量。但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他的到来,是否也预示着什么呢?
林凡心中怀着喜悦,也带着一丝新的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