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在波涛中起伏,缓缓靠近曹操的帅船。林凡站在船头,江风扑面,带着硝烟与血腥的气息。他目光沉静地打量着这艘名为\"飞云\"的五层楼船,船体以特制铁木打造,船首狰狞的兽首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犹如蛰伏的巨兽。船身两侧各二十个桨孔整齐排列,此刻船桨尽数收起,显示出严明的军纪。
\"林将军,请。\"引路的文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与警惕。此人年约三旬,面容清癯,正是曹操麾下谋士董昭。
林凡微微颔首,迈步登上舷梯。两名虎卫军士卒立即上前,动作利落地开始搜身。他们检查得极为仔细,连发髻、衣领、靴底都不放过,冰冷的手指在衣料间游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得罪了。\"董昭微微躬身,\"丞相有令,任何人觐见都必须经过检查。\"
林凡淡然一笑,张开双臂配合检查:\"无妨,曹丞相治军严谨,令人钦佩。\"
他心中明白,这不仅是例行的安全检查,更是一种下马威。曹操是要让他知道,在这里,一切都得按曹军的规矩来。但林凡的从容不迫,也让董昭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搜身完毕,董昭引着林凡向顶层船舱走去。沿途守卫森严,每隔五步就有一名持戟武士,个个目光如电,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铠甲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中回响,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舱门缓缓打开,一股暖意夹杂着檀香扑面而来。与外面的肃杀气氛截然不同,舱内布置得颇为雅致。四角放着青铜暖炉,炭火正旺;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绒毯,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深远的山水画;书架上整齐排列着竹简,案几上摆放着文房四宝。若不是窗外隐约传来的厮杀声,几乎让人忘记正身处战场。
曹操端坐在主位上,身着玄色常服,正在与一位谋士对弈。见林凡进来,他头也不抬,只是轻轻落下一子,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舱内格外清晰。
\"丞相,林凡带到。\"董昭躬身禀报,声音恭敬而不失气度。
曹操这才抬起眼,目光如电般扫过林凡。这是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锐利中带着几分审视,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他的面容清癯,须发略显斑白,但眉宇间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却让人不敢直视。
\"坐。\"曹操指了指对面的席位,声音低沉有力。
林凡从容入座,注意到与曹操对弈的竟是荀攸。这位被誉为\"谋主\"的曹营核心谋士,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棋盘,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
舱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和炭火燃烧的噼啪声。林凡也不着急,静静观察着眼前的两人。曹操约莫五十岁年纪,虽然面带倦容,但眼神中的锐气不减;荀攸则显得更加文弱,但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里,却透露出非凡的智慧。
\"你可知这是什么棋?\"曹操忽然开口,手指轻轻敲击着棋盘。
林凡看了一眼棋局:\"似是古谱'八阵图',相传为诸葛孔明所创。\"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想不到林将军也精通弈道。\"
\"略知一二。\"林凡谦逊道,\"此谱暗合兵法,黑棋看似势大,实则已入死局。白棋只需在此处落子...\"他的手指虚点棋盘一处,\"便可切断黑棋联络,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荀攸抚须笑道:\"林将军果然慧眼。不过死局之中,未必没有生路。黑棋若是弃子争先,在此处做活...\"他也指向棋盘另一处,\"未尝不能扭转乾坤。\"
曹操落下一子,顿时盘面风云突变:\"比如这一手'投石问路',如何?\"
林凡仔细观察棋局,沉吟道:\"丞相这一手'置之死地而后生',确实精妙。不过...\"他也落下一子,\"若是以火攻之,任你千般变化,也都成灰烬。\"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舱内气氛顿时微妙起来。曹操放下手中的棋子,终于正视林凡:\"那柄短剑,你是从何处得来?\"
\"一个将死之人所赠。\"林凡从容应对,\"他说这是'故人'的信物。\"
曹操的眼神陡然锐利:\"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林凡故意顿了顿,观察着曹操的反应,\"许都的水,比长江还要深。\"
荀攸手中的棋子\"啪\"地落在棋盘上,虽然很快恢复镇定,但那一瞬间的失态没有逃过林凡的眼睛。董昭站在门边,右手不自觉地按上了剑柄。
曹操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仍在燃烧的江面:\"你可知道,那柄短剑代表着什么?\"
\"愿闻其详。\"
\"它代表着一个承诺。\"曹操的声音带着几分追忆,\"一个二十年前的承诺。那时本相还在洛阳为官,与一位故人立下誓约...\"
他的话语突然停住,转身凝视林凡:\"这些往事,不该是你这个年纪该知道的。\"
就在这时,舱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浑身是血的将领冲了进来,铠甲上还插着几支箭矢:\"丞相,周瑜突围了!\"
曹操猛然转身:\"什么?细细报来!\"
\"周瑜用火船开道,已经冲破我军包围圈,向东岸逃去!末将等奋力阻拦,奈何...\"
曹操脸色阴沉如水:\"传令张辽,立即追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来不及了。\"荀攸摇头,\"东岸芦苇丛生,夜色深沉,追击只会中了埋伏。况且...\"他看了一眼林凡,\"我军主力在此,不宜分兵。\"
曹操重重一拳捶在案几上,棋盘上的棋子跳动起来:\"好个周瑜!竟敢戏耍于吾!\"
林凡心中暗喜,表面却不动声色:\"丞相不必动怒,周瑜虽逃,但江东水师元气大伤,短期内难成气候。此战丞相已获全胜,何必计较一城一池之失?\"
曹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林将军似乎很关心战局?\"
\"唇亡齿寒。\"林凡淡淡道,\"若江东覆灭,下一个就轮到荆州了。林凡既为刘豫州麾下,自然要为主公分忧。\"
\"哦?\"曹操踱步到林凡面前,\"那依将军之见,该当如何?\"
\"罢兵言和。\"林凡迎着曹操的目光,\"丞相已得江北,何必急于一时?孙刘两家若是拼死一搏,丞相也要付出惨重代价。不如暂且休战,来日方长。\"
曹操忽然大笑,笑声在舱内回荡:\"好个林凡!身陷重围,还敢替人说和!这份胆识,倒是让本相刮目相看!\"
笑声戛然而止,曹操的眼神变得危险:\"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丞相若要杀我,何必等到现在?\"林凡从容不迫,\"我既然敢来,自然有所依仗。\"
\"你的依仗就是那柄短剑?\"
\"不止。\"林凡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还有这个。\"
曹操接过密信,展开一看,脸色顿时大变。这封信是他写给蔡瑁的密令,上面详细指示如何配合曹军行动,落款处还盖着他的私印。信中的某些措辞,若是传扬出去,足以让他在士林中声名扫地。
\"这封信怎么会在你手里?\"曹操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意。
\"蔡瑁临死前交给我的。\"林凡面不改色地撒谎,\"他说若是他遭遇不测,就让我把这封信公之于众。想必是他担心鸟尽弓藏,留了个后手。\"
舱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门外的虎卫军手按刀柄,只等曹操一声令下。董昭已经悄悄移动位置,封住了林凡的退路。
荀攸忽然道:\"丞相,此信可能是伪造的。笔迹印章,都可以模仿。\"
\"是真是假,丞相一看便知。\"林凡道,\"不过我要提醒丞相,这样的信,可不只这一封。蔡瑁为人谨慎,想必在多个地方都留了副本。\"
曹操死死盯着林凡,仿佛要把他看穿。林凡坦然相对,心中却在快速盘算。这封密信是他根据前世记忆伪造的,虽然笔迹和印章都能以假乱真,但若是曹操仔细查验,未必不能发现破绽。此刻他就是在赌,赌曹操不敢冒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舱内静得能听到灯花爆裂的声音。林凡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他注意到荀攸正在仔细观察那封密信,手指在某个印记上轻轻摩挲。
终于,曹操缓缓坐回主位,将密信放在案几上:\"你想要什么?\"
\"罢兵三个月。\"林凡道,\"三个月内,曹军不得过江。\"
\"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明天一早,这封信的抄本就会出现在孙权、刘备,乃至许都各位大臣的案头。\"林凡语气平静,\"丞相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朝中那些对丞相不满的大臣,想必很乐意借此大做文章。\"
曹操眼中杀机闪烁,显然在权衡利弊。这封信若是公开,不仅会坐实他勾结蔡瑁的罪名,更会让人质疑他讨伐江东的正当性。朝中那些反对势力,定会借机发难。
荀攸忽然插话:\"丞相,三个月时间,足够孙刘两家恢复元气。届时再要渡江,恐怕...\"
\"但也足够我们整顿军备,巩固江北。\"林凡立即接话,\"丞相今日虽胜,但损失也不小。水师需要休整,粮草需要补充,新得的城池需要安抚。何必急于一时?\"
曹操沉吟良久,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闪:\"我有个条件。\"
\"丞相请讲。\"
\"你要留在曹营。\"曹操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三个月内,不得离开。本相要以客卿之礼相待,请将军在营中指点军务。\"
林凡心中一震,这是要把他扣为人质。但眼下形势,不容他拒绝。
\"可以。\"林凡爽快答应,\"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说。\"
\"我要见一个人。\"林凡缓缓道,\"一个法号'无为'的老道。\"
这话一出,曹操和荀攸的脸色都变了。董昭更是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右手已经握住了剑柄。林凡心中暗喜,知道自己赌对了。这个法号\"无为\"的道人,正是他根据前世记忆推断出的\"鬼影\"组织核心人物。
\"你从哪里听说这个名字的?\"曹操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
\"这不重要。\"林凡道,\"重要的是,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比如...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
\"够了!\"曹操猛地站起,案几上的茶盏被震得跳动起来。他死死盯着林凡,眼中杀机毕露。
舱外突然传来三更的梆子声,夜色已深。曹操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缓缓坐回原位。
\"好,我答应你。\"曹操低声道,\"不过你要记住,在这里,生死由我不由你。\"
林凡微微一笑:\"那就各凭本事了。\"
当他走出船舱时,东方已经泛白。这一夜,他不仅在龙潭虎穴中全身而退,还为自己争取到了三个月的时间。
但林凡明白,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那个神秘的\"无为\"道人,以及二十年前的秘密,都将在这三个月内逐渐浮出水面。而他自己,也将陷入一个更加危险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