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苏萱之约，仙鼎微澜
天云城这几日的风波，并未影响到城中心区域的繁华与秩序。尤其是“碧波苑”这等专为高阶修士服务的清雅茶舍，依旧仙音袅袅，灵茶飘香，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这里无关。
林昊依约而来，报上“苏萱”之名，立刻被一名容貌清秀、举止得体的侍女引至后院一处临水的独立雅阁。
雅阁四面通透，垂着薄如蝉翼的纱幔，窗外是一池碧荷，灵雾氤氲，几尾色彩斑斓的灵鱼在水中嬉游。环境清幽雅致，与外面喧嚣的城市仿佛是两个世界。
苏萱早已坐在阁内，依旧是一身素白长裙，面覆轻纱，仅露出一双清澈如秋水、却又深邃难测的眸子。她正优雅地烹着一壶灵茶，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道韵。那位令人心悸的老妪并不在身旁。
“林道友，请坐。”苏萱并未抬头，声音清冷平淡，仿佛只是招呼一位寻常客人。
林昊在她对面坐下，神色平静，暗中却保持着高度警惕。《敛息术》运转到极致，体内混沌灵力亦悄然流转。
侍女奉上香茗后便悄然退下，并关上了雅阁的门，留下二人独处。
苏萱将一杯沏好的灵茶推到林昊面前，茶汤碧绿清透，香气沁人心脾，显然并非凡品。
“尝尝这‘静心悟道茶’，对稳固心神、淬炼灵力略有裨益。”她淡淡说道。
林昊并未去碰茶杯，只是看着对方，开门见山：“苏姑娘费心寻我，想必不是只为请林某喝茶吧？”
苏萱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囊，直视本源。她轻轻放下茶壶，道：“林道友快人快语。那日坊市初见，道友似乎对那‘虚空金晶’也颇感兴趣？”
林昊心中微凛，面色不变：“偶然得见，觉得新奇而已。怎么，苏姑娘对此物也有研究？”
“研究谈不上。”苏萱语气依旧平淡，“只是此物于我有些用处。我观道友似乎身具某种特殊灵觉，对蕴含空间之力的材料感知敏锐，故想请教一番，道友可知这天云城附近，还有何处可能产出类似‘虚空金晶’的矿材？或者……道友手中是否还有此类物品？我愿意出高价收购。”
林昊心中念头飞转。对方果然是为了虚空金晶而来，而且似乎误将他怀揣混沌神鼎带来的特殊感应，当成了某种对空间材料的“天赋灵觉”。
“苏姑娘恐怕找错人了。”林昊摇头，“林某来自边陲小镇，见识浅薄，那日只是运气好，恰巧认得那矿石并非凡铁罢了。至于何处还有产出，更是一无所知。手中也并无此类物品。”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直接断绝了对方后续的话头。
苏萱静静地看着他，纱幔下的面容看不出喜怒，那双眸子却仿佛能洞悉人心。良久，她才缓缓道：“是么？那倒是可惜了。”
她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似乎不再纠结于此，转而道：“近日天云城颇不太平，听说与道友有些关联？”
林昊目光微凝：“苏姑娘消息灵通。不过是些宵小之辈觊觎财物，自寻死路罢了。”
“李家在天云城盘踞多年，根深蒂固，并非易与之辈。”苏萱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道友虽手段不凡，但双拳难敌四手。若需相助，或许我可提供些许便利。”
林昊心中冷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苏萱先是试探虚空金晶，又提及李家，看似好意，实则目的不明。
“多谢苏姑娘好意。”林昊不卑不亢地回道，“些许麻烦，林某尚能应付。若无他事，林某便告辞了。”
他起身欲走。
“道友且慢。”苏萱忽然开口。
林昊脚步一顿。
只见苏萱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符，放在桌上。玉符温润，刻着一个复杂的“苏”字徽记，散发出淡淡的空间波动。
“此乃我苏家客卿令牌。”苏萱淡淡道，“持此令牌，在天云城乃至周边仙城，可享受苏家产业的一些便利，或许能省去道友些许麻烦。也算结个善缘。”
林昊看着那枚玉符，没有立刻去接。苏家的善意？这更像是一种招揽和试探。接了，便等于打上了苏家的印记，日后麻烦恐怕更多。
他正要婉拒，怀中的混沌神鼎，却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这一次的震动，远非以往感应到灵材或危机时的温和或警示，而是一种……仿佛遇到了同等级存在般的、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和……警惕？！
甚至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混沌气息，不受控制地从鼎身裂纹中逸散出一丝，虽然瞬间又被神鼎自身收敛，但林昊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萱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猛地闪过一抹极其诧异和探究的精光！她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
虽然那丝混沌气息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一闪即逝，但以她的修为和灵觉，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异常！那是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古老而浩瀚的气息！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强行保持镇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他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
苏萱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昊身上，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要将他里外看透。她缓缓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意味：“道友似乎……身怀异宝？”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林昊耳边！
她感觉到了！她果然感觉到了混沌神鼎的存在！
林昊背脊瞬间渗出冷汗，体内混沌灵力几乎要自主爆发！杀人灭口的念头不可抑制地闪过，但看到对方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和想起那恐怖的老妪，他又强行压下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硬拼，必死无疑！
电光火石间，林昊做出了决定。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苦笑”，顺势道：“苏姑娘果然慧眼如炬。实不相瞒，林某确实偶得一件家传古物，方才似是与之产生了一丝感应，让姑娘见笑了。”
他半真半假地说道，将神鼎的异常推诿到一件“家传古物”上，既解释了刚才的异常，又模糊了焦点。
“哦？家传古物？”苏萱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但也没有继续深究，只是意味深长地道，“能自行产生如此气息的古物，想必非同寻常。道友福缘不浅。”
她话锋一转，再次将那块客卿令牌向前推了推：“既如此，这令牌道友更应收下。怀璧其罪的道理，道友想必明白。苏家虽不才，但在这天云地界，护一位客卿周全，还是能做到的。”
这一次，她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林昊心念急转。对方显然已经起了疑心，若是再强行拒绝，恐怕会立刻引来更大的麻烦。暂时虚与委蛇，接下令牌，或许能稳住对方，争取时间。
至于苏家的“庇护”，他根本不信。这更像是一种监视和控制。
“既然如此……那林某便却之不恭了。多谢苏姑娘厚爱。”林昊伸手接过了那枚玉符，触手温凉。
在接过玉符的瞬间，他感觉到玉符上那个“苏”字徽记微微一闪，一道极其隐晦的神念印记似乎想要悄无声息地烙印在他手上，却被混沌灵力自动隔绝、湮灭。
林昊心中冷笑，果然有猫腻。但他面上不动声色，仿佛毫无察觉。
苏萱见他收下令牌，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微微颔首：“道友日后若遇难处，可凭此令牌前往城中任何有苏家标识的商铺求助。”
“多谢。”林昊拱手，不想再多待一刻，“若苏姑娘没有其他吩咐，林某便先行告辞了。”
“道友请便。”苏萱端茶送客。
林昊转身，快步离开了碧波苑。直到走出很远，融入熙攘的人流，他才感觉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从背后消失，微微松了口气，但心中的警惕却提到了顶点。
怀中的混沌神鼎也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剧烈反应只是错觉。
但林昊知道，绝不是错觉！
苏萱……她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能引起混沌神鼎如此剧烈的反应！甚至可能是同等级别的宝物？还是某种特殊的体质或功法？
而且，她显然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接下来的处境，恐怕会更加艰难。
就在林昊离开后，碧波苑雅阁内。
苏萱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看着楼下林昊消失的方向，纤纤玉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那名老妪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婆婆，你感觉到了吗？”苏萱轻声问道，声音不再平淡，带着一丝凝重和好奇。
老妪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沙哑道：“虽然极其微弱，一闪即逝……但那气息，古老、浩瀚、仿佛蕴含万物初开之秘……与小姐您体内的‘那件东西’，似乎有某种同源般的共鸣，却又截然不同……”
苏萱微微蹙眉：“同源却又不同？难道是……另一尊碎片？”
老妪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老身不敢确定。但那少年，绝不简单。他身上的敛息术极为高明，老身竟有些看不透其真实修为底细。而且，他竟能瞬间湮灭令牌上的追踪印记……”
“有意思。”苏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面纱下的容颜想必倾国倾城，“看来这天云城，比想象中更有趣。派人盯着他，不要打扰，我要看看，他到底能翻起多大的浪。”
“是，小姐。”老妪躬身，再次融入阴影。
苏萱端起那杯林昊未曾动过的灵茶，轻轻晃动着，眸光深邃。
“混沌的气息……难道传说……是真的？”
……
林昊回到客栈，紧闭房门，开启所有禁制，脸色凝重。
他取出那枚苏家客卿令牌，仔细检查。除了那道被湮灭的追踪印记，似乎并无其他手脚，但其材质特殊，那个“苏”字徽记隐隐与某种庞大的势力气运相连。
他知道，接下这枚令牌，便是接下了一份因果。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或许，这也能成为一个暂时的护身符和打探消息的渠道。
他将令牌收起，又拿出了那枚一直无法探明用途的黑色金属碎片。
回想起今日混沌神鼎的异常反应，他心中一动，再次尝试将混沌灵力注入碎片之中。
这一次，或许是修为提升，或许是神鼎修复了一丝，又或许是受到了某种刺激，那碎片表面的锈迹纹路，亮起的灰光比之前明显了一丝！
一种更加清晰的、仿佛能吞噬光线、湮灭一切的古老气息弥漫开来。
同时，怀中的混沌神鼎，再次传来了微弱的共鸣，但不再是警惕，而是一种……仿佛遇到了失散多年、却又变得陌生的兄弟般的复杂情绪？
“这碎片……到底是什么？”林昊心中的疑惑达到了顶点。
它绝对与混沌神帝，甚至与混沌神鼎有着莫大的关联！
他尝试着将碎片靠近神鼎。
当两者距离缩短到一定程度时，异变再生！
那黑色碎片突然脱离他的手掌，悬浮起来，缓缓靠近混沌神鼎！
在接触到鼎身的瞬间，碎片并没有融入，而是如同卫星般，围绕着神鼎缓缓旋转起来！表面那些锈迹纹路闪烁着明灭不定的灰光，与神鼎散发出的混沌气息交相呼应！
一股更加玄奥、更加晦涩的信息流，断断续续地通过这种联系，传入林昊的脑海。
信息残缺不全，模糊不清，只能勉强捕捉到几个破碎的词语：
【……镇……狱……】
【……吞……噬……】
【……碑……】
紧接着，是一幅极其残缺的画面：一片无垠的黑暗虚空，九尊模糊不清、形态各异的巨鼎虚影，镇压着八方，而中央，似乎还缺了一尊……而在九鼎之下，仿佛镇压着无数嘶吼咆哮的恐怖魔影……
画面一闪而逝，信息流戛然而止。
黑色碎片光芒黯淡，重新落回林昊掌心，恢复了那副锈迹斑斑的模样。
林昊站在原地，久久无言，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九鼎？镇狱？吞噬？碑？
那幅残缺的画面，那破碎的信息……难道混沌神鼎，并非唯一？而是九尊之一？它们镇压着什么？这黑色碎片，又是什么？是另一尊鼎的碎片？还是……某种钥匙？碑文？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
他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远超想象的、贯穿万古的巨大秘密！
而这一切，似乎都与那神秘的苏萱，有着某种间接的联系。
风雨欲来，而他已经置身于风暴的中心。
他深吸一口气，将黑色碎片紧紧握在手中，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不管前路如何，唯有不断提升实力，才能揭开迷雾，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需要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量！
他的目光，投向了城外方向。
是时候，去那里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