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号静静地航行在返回已知星域的航线上,舷窗外是熟悉的、点缀着遥远星辰的黑暗真空。然而,船内的三人,却与离开时的心境截然不同。
沉默,占据了大部分时间。
血刀老九罕见地没有擦拭他的刀,也没有灌酒,只是靠在舱壁上,望着窗外的星空,眼神有些发直。他那张总是带着凶悍或戏谑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沉重。归墟意志、宇宙终末、上古战争……这些概念对于一个习惯用刀解决问题的星海悍匪来说,太过宏大,也太过遥远,却又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他偶尔会用力搓一把脸,低骂一句含糊的脏话,仿佛想驱散脑中的纷乱思绪。
苏星河坐在一旁,双眸微闭,似在调息,但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她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勾勒着光暗交织的符文,却又一次次将其打散。祖神关于“平衡”的最终提示,以及那归墟代表的极致“寂灭”,不断在她心间回响。她的道,追求的是动态的平衡,而归墟追求的却是永恒的静止。这两者之间的根本冲突,以及祖神暗示的“物极必反”,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思考。她需要时间,去重新审视和调整自己的道途。
林昊坐在主控位前,目光看似落在星图上,实则没有焦点。他的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回放着与祖神印记对话的每一幕。源血碎片、混沌本源、归墟触须……这些词汇如同沉重的锁链,一环扣一环,压在他的心头。他不再是那个只为自身变强、探寻身世而努力的少年,而是莫名其妙地,被推到了关乎诸天万界存亡的风口浪尖。这种责任,足以让任何人心生畏惧。
但他眼底深处,除了沉重,还有一丝逐渐燃起的火焰。混沌之心在他体内平稳而有力地搏动,与祖神的那一丝共鸣,让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与这桩亘古秘辛的联系。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唯有面对。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林昊的声音打破了持续许久的沉默,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血刀老九猛地回过神,苏星河也睁开了眼睛,看向他。
“祖神说的三个方法,”林昊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位同伴,“加固封印,我们目前连边都摸不到,可以暂时不考虑。当务之急,是另外两件事。”
他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斩断归墟的触须。这意味着,我们要继续对付黄泉殿,以及任何被归墟意志腐蚀的势力。这不仅是自保,也是在为后续行动争取时间。”
“第二,寻找源血碎片。这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也是我们能否扭转局面的关键。”林昊的语气异常凝重,“但源血碎片散落诸天,感应和寻找绝非易事。我们需要线索,需要情报。”
苏星河微微颔首,接口道:“而且,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黄泉殿和星盗王都不会放过我们。在寻找源血之前,我们必须先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并弄清楚目前外界的局势。”
“安全?”血刀老九嗤笑一声,带着一丝疲惫的嘲讽,“这破宇宙,还有安全的地方吗?老子看哪儿都不安全。”
“有一个地方,或许可以暂时容身。”林昊指向星图上一个较为偏远的坐标,“‘遗忘星渊’,那里是多个星域的交界地带,法则混乱,空间结构不稳定,大型势力很难有效管辖,充斥着各种逃亡者和隐秘组织。最重要的是,那里有一个‘万物归一阁’的分部。”
“万物归一阁?”苏星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那个号称‘只要付得起代价,可以买到任何情报’的神秘组织?”
“没错。”林昊点头,“他们背景成谜,但信誉极高,至少明面上保持中立。我们需要知道黄泉殿和星盗王的最新动向,也需要关于源血碎片可能下落的线索。那里是目前最合适的选择。”
“代价呢?”血刀老九直指核心,“这种地方,情报可不便宜。咱们现在可是穷得叮当响。”经过连番恶战和逃亡,他们之前的积蓄早已消耗得七七八八。
林昊沉吟片刻,道:“我还有一些得自万法回廊和星遗族的材料,或许可以换取一些基础情报。至于更重要的……或许需要接一些‘万物归一阁’发布的任务来换取报酬。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抵达那里再说。”
计议已定,破浪号调整航向,朝着“遗忘星渊”的方向加速驶去。
航程是漫长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三人除了必要的操控星槎和轮值守夜,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各自的修炼和思考中。
林昊不断感悟着混沌之道,尝试与体内那丝源血建立更深的联系,并仔细回忆祖神印记传递信息时附带的一些关于混沌本源的模糊感悟。苏星河则潜心钻研光暗平衡,试图理解“寂灭”与“平衡”之间的关系。血刀老九则开始有意识地锤炼自己的意志,对抗那来自归墟意志的、无形中影响心神的死寂气息,他的刀意,在沉重中反而多了一丝以往没有的凝练。
他们都知道,未来的路将更加艰难。但经过深渊之前的洗礼和真相的冲击,三人之间的纽带变得更加牢固。那是一种超越了一般友情或利益的、在共同面对宇宙级灾难面前形成的战友情谊。
数日后,破浪号的前方,出现了一片色彩斑斓、如同打翻了调色盘般的混乱星域。无数细小的陨石带、扭曲的空间褶皱、以及偶尔爆发的能量风暴,构成了这里独特的景象。
遗忘星渊,到了。
而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未知的机遇与更加莫测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