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隔绝阵法将外界的一切声响与窥探都阻挡在外,却挡不住那无形的、如同冰冷潮水般缓缓渗透进来的杀意。勾魂使与其麾下如同四尊来自九幽的雕塑,牢牢钉死在万物归一阁的入口处,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沉重的压力,让这方小小的庇护所显得格外逼仄。
空气凝滞,时间仿佛也被拉长。石魁焦躁地喘着粗气,青灰色的皮肤下肌肉虬结,却无处发泄,只能一拳拳轻轻砸在自己坚实的大腿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墨渊脸色苍白,倚在墙角,指尖一缕微弱的魔火明灭不定,映照出他眼中难以掩饰的忧惧。苦寂大师盘膝而坐,手中念珠捻动得飞快,嘴唇无声开合,试图以佛法驱散心头的阴霾,但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血刀老九不再踱步,他抱着臂膀,靠在门边的墙壁上,眼神锐利如刀,反复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在寻找这“铁罐头”的薄弱之处。只有苏星河依旧沉静,她端坐于蒲团之上,眼眸微闭,左手指尖有星辉流淌,右手指尖幽暗凝聚,光与暗在她身前形成一个微小的、不断自我平衡的循环,似乎在推演着某种应对之策。
林昊站在房间中央,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位同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焦虑、恐惧,甚至是一丝绝望。混沌元婴在他体内平稳地旋转,散发出包容而坚定的气息,如同定海神针,不仅稳固着他自己的心神,也无形中影响着周围。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慌乱,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不能一直困在这里。”林昊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平稳而清晰,如同在幽暗的深潭中投入一颗石子,虽轻,却激起了涟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勾魂使不敢在阁内动手,这是规则,也是我们眼下唯一的屏障。”林昊继续说道,他走到玉桌旁,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划动,“但这屏障并非绝对稳固。青霖执事维护秩序,是基于阁内的利益。若外部压力持续,或是有足够的……代价,难保规则不会松动。”
血刀老九冷哼一声:“那你说怎么办?冲出去是死,待在这里是等死!”
“等,不是坐以待毙。”林昊看向他,眼神冷静,“是积蓄力量,是寻找破绽,是创造机会。”他的目光转向苏星河,“星河,你对青霖执事此人,怎么看?”
苏星河缓缓睁开眼,异色的眸子中流光微转:“滴水不漏,深不可测。他维护规矩,更像是在维护一件精密的仪器,而非出于某种道义。他的笑容背后,是绝对的理性与计算。想要从他那里找到规则的漏洞,很难。”
“正是如此。”林昊点头,“所以,我们不能寄希望于他的同情或通融。我们必须利用规则本身,找到一条可以通行的缝隙。”
他停顿了一下,组织着语言:“我们接取了调查‘暗影商会’的任务,这是我们的护身符,也是我们离开的正当理由。但如何离开,何时离开,需要谋划。”
“首先,我们需要更详细的情报。不仅仅是关于任务地点‘迷雾星域’的,还有关于阁内信息流通的规则,以及……勾魂使他们的耐心底线。”林昊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我打算再去见一次青霖执事。”
“还去见他?”石魁忍不住道,“那老狐狸能告诉咱们啥?”
“直接问,他当然什么都不会说。”林昊的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但我们可以旁敲侧击。以咨询任务细节为名,试探他对客人在阁内进行信息交易的容忍度,了解阁内是否有默认的信息传播渠道。同时,观察他对我们持续滞留的态度是否有微妙变化。”
这是一个谨慎而必要的试探。既能获取信息,也能评估风险。
“其次,”林昊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们需要了解外面的具体情况。勾魂使带来了多少人?除了明面上的四个,是否有暗桩?他们在阁外是如何布防的?这些光靠神识感应不够,我们需要‘眼睛’。”
“你的意思是……去阁内其他地方看看?”墨渊若有所悟。
“没错。”林昊点头,“万物归一阁绝不止这一个大厅和休息室。青霖执事提到过有提供基础服务的区域,或许还有供客人自由交流的场所。那里鱼龙混杂,是情报和谣言的温床。我们需要有人去那里,听听风声,看看动静。”
血刀老九眼睛一亮:“这个老子在行!我带石魁他们去转转!”
林昊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九哥,你的煞气太重,容易引人注目。第一次探查,以低调收集信息为主。”他看向苏星河,“星河,你心思缜密,感知敏锐,这次你和我一起去见青霖执事。墨渊。”他看向年轻的魔修,“你性格相对沉稳,对能量敏感,你和苦寂大师一组,苦寂大师的佛门气息能中和你的魔气,不易惹眼。你们去公共区域小心探查,记住,只听不说,绝不惹事,有任何发现,立刻返回。”
他又看向血刀老九和石魁:“九哥,石魁兄,你们留在休息室,保持警惕,作为接应。若我们任何一方长时间未归或发出信号,你们要有所准备。”
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安排。
计议已定,众人不再犹豫。林昊与苏星河对视一眼,整理了一下衣袍,推开休息室的石门。门外,大厅依旧安静,但那股来自入口处的阴冷杀意,如同实质般提醒着他们所处的境地。
青霖执事仿佛永远在合适的时间出现,他面带微笑,迎了上来:“林道友,苏道友,可是需要什么?”
林昊拱手,神色如常:“青霖执事,我们接取的‘调查暗影商会失踪案’任务,目标地点在迷雾星域。听闻那里环境复杂,想向执事请教一下,阁内是否有关于迷雾星域最新的、更详细的空间稳定报告或风险提示?毕竟任务艰巨,我们需多做准备。”他的理由合情合理。
苏星河在一旁静静站立,神识却如同最精密的蛛网,悄然感应着青霖执事气息的每一丝细微变化,以及大厅内其他角落的能量流动。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墨渊与苦寂大师也悄然融入了大厅边缘的人流,向着疑似公共区域的方向走去。墨渊收敛魔气,苦寂大师佛光内敛,两人如同最普通的客人,低调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试探,已经开始。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