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温和、苍老,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疲惫与慈悲,直接响在识海深处,并非通过空气传播。任天齐浑身骤然紧绷,混沌星焰本能地流转护体,目光如电般扫视整个纯净洞窟,最终死死锁定在那尊白玉佛像之上。
声音的源头,似乎正是那尊面容模糊的古佛!
“谁?!”任天齐声音沙哑,带着极度的警惕,将背后的苏璃霜护得更紧。这地方太过诡异,祥和表象之下,难掩其深不可测的本质。
白玉佛像依旧沉寂,那模糊的面容在柔和光线下仿佛流动的云雾,看不真切。但其掌心悬浮的暗金宝塔,旋转的速度似乎微微加快了一丝,荡出的暗金色光晕如同涟漪,轻轻拂过任天齐的身体。
那光晕拂体,任天齐只觉得一股温和浩大、却又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扫遍全身,他竭力维持的混沌星焰竟被这股力量轻易地安抚、渗透,却并未感到任何不适或侵蚀,反而有一种浸泡在温泉中的舒适感,连经脉的剧痛都缓解了不少。
“不必惊慌。”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直接传入识海,平和依旧,“老衲不过是一缕苟延残喘的残念,依托这‘净琉璃居’与‘八宝陀舍塔’方能存续,早已无力伤及任何人。”
残念?任天齐心神稍定,但戒备未减。能拥有如此浩瀚力量、营造出这般洞天的残念,其生前本尊的实力简直无法想象。
“此地是何处?前辈又是何人?”任天齐沉声问道,目光依旧紧盯着佛像。
“此处乃‘净琉璃居’,乃是远古‘琉璃净土’崩灭后,最后一块碎片所化,也是镇压‘九幽秽眼’的一处关键节点。”苍老声音缓缓道来,言语中带着无尽的沧桑,“至于老衲……名号早已忘却于时光长河,或许……你可称我为‘守塔人’。”
琉璃净土?九幽秽眼?守塔人?
又一个陌生的名字和设定。任天齐只觉得头疼,他所知晓的世界,似乎只是冰山一角。
“镇压九幽秽眼?”他捕捉到关键词汇,“与外面的污秽沼泽有关?”
“然也。”守塔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你所见沼泽,不过是‘秽眼’力量渗透逸散,污染现世所显化的微不足道的一隅。若非此塔与净琉璃居持续净化镇压,恐怕万里山河,早已化为死绝毒域。”
任天齐想起那无尽的淤泥、毒菌和可怕怪虫,心中凛然。那竟只是一丝力量逸散所致?那真正的“九幽秽眼”又该是何等恐怖?
“那前辈方才所称的‘原初之息’……又是指什么?”任天齐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这似乎与他体内的混沌星焰,以及那星骸碎片有关。
守塔人沉默了片刻,那暗金宝塔的光芒微微闪烁,似乎也在审视着任天齐。
“你身负的力量,虽微弱驳杂,但其本质,确是源自天地未开、混沌未判之时的‘原初之息’。”守塔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与肯定,“此力乃万法之源,亦为万物之终。只可惜……后世传承多有偏颇歧路,或失其真意,或堕入魔道,如外面那些追逐‘星尘’、改造自身的狂徒,便是走上了以人身强纳星骸、最终非人非怪的邪路。”
任天齐心中巨震。混沌星焰的来历竟如此之大?而熔火之徒的根源,竟然也与这所谓的“原初之息”或“星骸”有关?
“星尘议庭?”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宝塔的光芒骤然一凝!那苍老的声音也带上了明显的肃穆与忌惮:“你竟知晓那名号?看来……外面的灾劫,远比老衲感知的更为深重。‘星尘’……乃是窃取了部分‘原初’权柄、却背离其道的可怖存在,它们视自身为星辰主宰,意图重定寰宇秩序,凡不从者,皆为尘埃。”
守塔人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而‘九幽秽眼’,则与‘星尘’截然相反,它源于混沌之暗,是湮灭与腐朽的化身,渴望吞噬一切光与热,将万物拉归死寂。‘星尘’与‘秽眼’,看似对立,实则皆是混沌失衡所生的劫难。”
任天齐听得心神摇曳。星尘议庭,九幽秽眼……这方世界面临的威胁,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和复杂。
“那缚星之战……”他想起寂灭之庭守墓人的话语。
“缚星之战……”守塔人的声音流露出明显的悲悯与疲惫,“那是上一个纪元,残留的古老传承与觉醒者,为了反抗‘星尘’的奴役、封锁‘秽眼’的渗透,而发动的绝望之战……可惜,败了。文明断层,传承尽毁,如老衲这般苟延残喘者,也只能依托最后的手段,镇守一方,延缓最终的寂灭之劫。”
信息如同洪流,冲击着任天齐的认知。他隐约触摸到了一个宏大而悲壮的上古史诗轮廓,以及当前世界危如累卵的真相。
“前辈既知外界灾劫,为何困守于此?又为何指引我来此?”任天齐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石台的升起,绝非偶然。
守塔人叹息一声:“老衲残念与净琉璃居一体,离塔即灭,无力他顾。指引你来此,一是因你身负‘原初之息’,虽微末,却是变数所在。二是……”
宝塔的光芒微微转向任天齐背上的苏璃霜。
“这位女施主体内的‘极寒本源’,与‘秽眼’的阴寒死寂看似同源,实则本质迥异,乃混沌衍化之清冽一面。然其受损严重,更被外界秽气侵蚀,若不得纯正净化,恐有本源逆转、堕入邪道之危。八宝陀舍塔或可助她稳固本源,驱除秽染。”
任天齐心中一动,看向背上气息微弱的苏璃霜,这确实是他目前最迫切的需求。
“代价是什么?”任天齐冷静地问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在这等绝地之中。
守塔人的声音依旧平和:“无他。若你将来能力所及,望你能寻回其他‘净琉璃居’碎片,重固封印。若……若事不可为,至少,莫让此塔落入‘星尘’或‘秽眼’之手。”
话语中,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与托付。
任天齐沉默片刻,看了看那散发着浩瀚净化之力的宝塔,又感受了一下背后苏璃霜微弱的气息,以及自身同样沉重的伤势。
他没有太多选择。
“我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