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坠的微光如同黑暗中漂浮的萤火,指引着方向。脚下的地势明显开始抬升,林木愈发高大古老,虬结的树根如同巨蟒匍匐在地,覆盖着湿滑的青苔。空气中弥漫的瘴气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阻隔在外,变得稀薄了许多,但那股属于南荒的、深入骨髓的潮湿与阴冷却挥之不去。
任天齐抱着阿沅,每一步都踏得沉重。体内新旧力量仍在拉锯,残甲反哺的那股阴寒死寂的能量如同跗骨之蛆,与混沌气流艰难融合,带来阵阵针扎似的刺痛。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这种持续的磨砺下,正变得愈发凝实,经脉也仿佛被强行拓宽了一丝,韧性更胜从前。
身后的追兵并未放弃,那沙沙的脚步声和偶尔响起的诡异虫鸣如同催命符,始终缀在后方不远不近的距离,显然是在等待他们力竭,或者踏入更深的陷阱。
“恩公,前面……好像没路了!”负责断后的赵铁鹰气喘吁吁地喊道,声音带着绝望。
任天齐抬头望去,心头也是一沉。前方赫然是一面近乎垂直的陡峭山壁,高耸入黑暗,看不到顶。山壁布满了湿漉漉的藤蔓和滑不留手的青苔,猿猴难攀。而玉坠的光芒,却固执地指向这面绝壁。
绝路?
就在众人心生绝望之际,阿沅忽然伸出小手,指向山壁底部一处被浓密藤蔓遮掩的角落:“那里……阿爷带我从那里走过……”
任天齐眼神一凝,快步上前,用鸿蒙斧拨开那层层叠叠、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厚重藤蔓。后面并非坚实的岩壁,而是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幽深狭窄的洞口!一股带着淡淡草木清香的、微弱的凉风从洞内吹出,驱散了周遭的些许沉闷。
洞口边缘,隐约能看到一些模糊的、非天然形成的刻痕,与阿沅那破碎阵法上的纹路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古老,几乎被岁月磨平。
“是这里!”任天齐精神一振。这洞口极其隐蔽,若非玉坠指引和阿沅提醒,绝难发现。
“快进去!”他低喝道,示意赵铁鹰背着苏璃霜先行,张魁紧随其后。
就在任天齐抱着阿沅准备弯腰钻入洞口时,身后密林中,那一直尾随的沙沙声骤然变得急促响亮!
“嘶嘶——!”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林中窜出,不再是普通的蚀骨虫,而是三条水桶粗细、鳞片乌黑、头顶生着肉冠的怪蛇!它们三角蛇头高高昂起,猩红的信子吞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速度快如闪电,直扑落在最后的任天齐和阿沅!
同时,两侧的林木间,也闪现出几名手持骨杖、脸上涂满油彩的黑齿巫祭,他们口中念念有词,骨杖挥舞间,地面上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只漆黑的利爪,抓向众人的脚踝!
前后夹击,危机瞬间爆发!
任天齐瞳孔骤缩,想也不想,抱着阿沅猛地向洞口一撞,同时反手将鸿蒙斧向后横扫!斧刃带着凄厉的呼啸,灰芒乍现,斩向那三条怪蛇!
“噗嗤!”
最前面的一条怪蛇被斧芒扫中,坚硬的鳞片如同纸糊般被切开,腥臭的蛇血喷溅而出。但另外两条却灵活地避开斧芒,张开布满倒钩毒牙的巨口,一左一右咬向任天齐的脖颈和怀中的阿沅!
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闪避!
怀中的阿沅吓得紧闭双眼,手中的玉坠似乎感应到极致的危险,再次爆发出强烈的乳白色光芒!
“嗡!”
光芒如同实质的屏障,挡在了怪蛇之前。两条怪蛇撞在光屏上,发出痛苦的嘶鸣,蛇头上的肉冠瞬间焦黑冒烟,攻势为之一滞。
但这光芒也剧烈闪烁,显然消耗巨大。
就在这停滞的刹那,任天齐眼中厉色一闪,一直紧握在右手中的那块残甲被他猛地向前一按,目标并非怪蛇,而是地上那些抓来的阴影利爪!
“给我吞!”
他疯狂催动残甲,不再是被动吸收,而是主动掠夺!
残甲中心那微小的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一股强大的吸力爆发!那些由巫术凝聚的阴影利爪,如同遇到了黑洞,瞬间扭曲、崩解,化作精纯的黑暗能量,被残甲贪婪地吞噬进去!甚至连那两条被玉坠光芒阻隔的怪蛇身上缠绕的邪气,都丝丝缕缕地被强行扯出,投入漩涡!
残甲瞬间变得灼热无比,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炭!更庞大、更精纯的阴寒死寂能量汹涌反哺,冲入任天齐体内,让他经脉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他不管不顾,借着这股力量的冲击,抱着阿沅,身形再次向前一窜,终于彻底钻入了那狭窄的洞口!
“拦住他们!”洞外传来巫祭气急败坏的嘶吼。
然而,那洞口似乎存在着某种禁制,那些怪蛇和阴影利爪追到洞口,却被一层无形的壁障阻挡,无法侵入分毫。
任天齐踉跄着冲入洞内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将阿沅放下。他靠在冰凉潮湿的洞壁上,剧烈咳嗽着,每一声都仿佛要震碎内脏。刚才强行催动残甲主动吞噬,负担远超之前,几乎到了极限。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残甲,其上的暗金纹路此刻光芒流转,仿佛活物,中心那漩涡清晰可见,缓缓旋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这一次吞噬,让这块残甲似乎又完成了一次蜕变。
他喘息着看向洞口方向,外面巫祭的怒吼和怪蛇的嘶鸣渐渐远去,似乎真的无法进入。
暂时……安全了。
但他心中没有丝毫放松。这洞内漆黑一片,唯有阿沅手中的玉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脚下粗糙不平的地面。洞窟深处,不知通向何方,而那所谓的“圣地”和“月亮井”,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无论如何,他们已经踏上了这条未知之路,唯有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