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把战场变成棋盘。”
水寒的声音在溟鲲核心带着一种被精密计算刺痛后的冰冷。能量投影上,原本被归墟黑暗笼罩的华夏版图,此刻正被四种不同颜色的光芒顽强地分割、对抗:
东方:赤红与漆黑的惨烈绞杀。代表项羽的炽热光点如同烧红的铁砧,在无边墨色中反复锻打,每一次碰撞都激起令投影震颤的能量涟漪。格物院投放的干扰波纹如同投入沸油的冰水,虽微不足道,却持续制造着细微的紊乱。
南越:墨绿与铁灰的无声渗透。韩信所在的区域已彻底转为防御态势,光点收缩如磐石,任由那翻涌的绿瘴冲刷。但若仔细观察,能看到绿瘴内部偶尔爆发的、精准切除污染节点的细小闪光,如同在毒瘤内部进行着外科手术。
北疆:幽蓝与乳白的冰雪博弈。王离的光点不再大规模移动,而是如同冰原上悄然生长的雪棘,依托地形和被他巧妙引导的蛮族、污染生物,构建起一个个微型的防御和反击节点,让污染和商会的渗透举步维艰。
西境:昏黄与银白的意志拉锯。章邯的银色光点稳扎稳打,以“清心铃”的波动为核心,构筑起一道精神防线,将那令人心智昏沉的沙暴低语死死挡在外面,并开始缓慢地、坚定地反向压缩。
四方战场,四种截然不同的抵抗方式,却同样坚韧,同样…令人烦躁。
沈无咎那融合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洋流,缓缓拂过这片不再“顺从”毁灭的版图。“勇气,智慧,坚韧,秩序…”他那多重回响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观察,“他们将自身所擅长的,发挥到了蝼蚁所能企及的极致。”归墟之眼的黑暗微微流转,似乎在进行着更深层的推演。“但这改变不了本质。棋盘终究会被掀翻,棋子…终将归于虚无。”
他的意念再次施加压力,但不再是无差别的碾压,而是变得更加…“精准”。东方的黑暗触须变得更加凝实,攻击频率提升;南越的污染脓液开始尝试绕过韩信的坚固防御,从更深、更脆弱的地脉支流渗透;北疆的幽蓝火星不再试图正面突破,而是如同冰虫般钻入冻土深层,污染孕育生命的根基;西境的沙暴低语中,开始夹杂起针对个人恐惧和欲望的、更加恶毒的幻象。
他要测试,这些不同类型的“星火”,在针对性更强的压力下,能燃烧多久。
… …
启明城,格物院核心实验室。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精力药剂味道和一种…过度思考后的焦糊感。公输哲眼窝深陷,手指在星纹模拟台上飞快划动,调整着基于四方战场实时数据反馈的模型。
“东方项元帅承受的压力指数级增加!干扰器效率在衰减!需要更高强度的干扰方案,或者…更硬的‘铁砧’!”
“南越韩将军防线发现深层渗透!污染正在污染地下水脉!需要超深地层阻断技术,我们现在没有!”
“北疆王离将军报告,冻土深层生命反应在减弱!怀疑污染正在侵蚀地脉生机!”
“西境章邯将军防线,出现针对性精神攻击案例!清心铃效果被部分抵消!”
坏消息依旧不断,但格物院的应对,已不再是初期的慌乱。
“没有超深地层阻断技术,就用最笨的办法!”腹朜沙哑着嗓子,“计算所有可能被渗透的地脉支流走向,在这些支流靠近居民点的出口,布置超大型的净化滤网!用数量换时间!”
“冻土生机问题…”玄玑子面前的算符光屏疯狂闪烁,“调取所有北疆植物图鉴和土壤样本数据!寻找在极端污染环境下依旧能存活的本地物种,哪怕只是苔藓!王离将军需要能在冰原上自然生长的‘净化锚点’!”
“针对性精神攻击…”张良缓缓睁开眼,他的玉算筹上蒙着一层淡淡的灰气,显然刚才在推演西境战况时也承受了反噬,“将其攻击模式数据化,反向推导其原理。同时,通知萧何首席,在西境后方城镇,组织大规模的…‘记忆共享’活动。”
“记忆共享?”众人一愣。
“让民众讲述他们最珍视的回忆,最温暖的时刻,最无法割舍的人与事。”张良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用这些真实的、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念’,去对冲那虚无的、扭曲的‘恶念’。心防,有时需要人心的温度来铸造。”
… …
联邦中枢,萧何的指挥已进入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状态。他的头发肉眼可见地斑白了许多,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批准格物院所有资源申请!优先级提到最高!”
“通知南越周边郡县,立刻组织人力,按照格物院提供的图纸,在所有疑似地下水出口铺设净化滤网!不惜工本!”
“向北疆加急运送所有已识别的耐污染苔藓和地衣孢子!命令王离将军,不惜一切代价,在污染深层化之前,建立生态隔离带!”
“西境…执行张良先生的‘记忆共享’方案!立刻!马上!”
他的指令,像是最精密的齿轮,咬合着格物院的技术和前线将士的血肉,驱动着这架庞大的战争机器,在倾斜的轨道上艰难前行。
冯劫的身影出现在西境后方的一座城镇广场上。他没有发表长篇大论的演讲,只是站在高处,拿起一个简陋的土陶碗,敲响了召集的钟声。当民众聚集过来,他拿起另一个碗,盛满清水,声音沙哑却清晰:“老乡们,我是冯劫。前线的将士,需要听到咱们的声音,需要记住他们守护的是什么。今天,咱们不说别的,就说说话,说说咱心里最暖和的事儿。”
起初是沉默,然后,一个孩子怯生生地说起奶奶做的糖饼,一个妇人哽咽着回忆丈夫参军前的承诺,一个老汉摸着胡须念叨着家里那头老黄牛… … 细碎的声音逐渐汇聚,平凡的记忆流淌开来,广场上空,那无形的、因恐惧和谣言而弥漫的阴冷,似乎真的被这股带着烟火气的暖流冲淡了些许。
刘邦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手里拎着一坛子显然是勾兑过的、却散发着粮食醇香的“土酒”,扯着嗓子喊道:“说得好!都说得太好了!来!为了咱们这些忘不掉的暖和日子!为了前线那些不让这日子没了的好汉!干了这碗… … 情义!”
… …
四方战场,压力在增大,但抵抗的方式也在进化。
东方,项羽在承受着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他的盘龙戟每一次挥出都更加凝练,不再追求大范围的破坏,而是将力量集中于一点,如同最锋利的钻头,试图凿穿那黑暗的壁垒。他甚至开始尝试引导部分攻击能量,将其卸入身下的沧海,引发局部的海啸去冲击溟鲲的本体——他在学习,在适应,在将霸道的“勇”与战场环境结合。
南越,韩信放弃了所有不必要的区域,将防线收缩到极致。他亲自带人潜入被污染的地下水脉,利用格物院紧急设计的简易滤网和当地找到的、具有极强吸附能力的特殊粘土,一层层地构筑着地下的屏障。过程缓慢而危险,但每一步都扎实无比。
北疆,王离的“冰雪智慧”发挥到了新的高度。他不再仅仅利用蛮族和污染生物,甚至开始小心翼翼地“培育”那些耐污染的苔藓,将它们移植到关键节点周围,形成天然的净化带。同时,他利用对冰原气候的熟悉,成功预测并引导了一次小规模的冰风暴,将其引向了商会一处重要的前进基地。
西境,章邯的防线在“记忆共享”带来的微弱却持续的精神支援下,顶住了新一轮的幻象攻击。他甚至发现,当将士们怀抱着特定的、温暖的记忆运转清心诀时,对精神侵蚀的抵抗力会有小幅提升。
… …
东海归墟之眼。
水寒沉默地看着投影上那四块虽然被压缩、却依旧顽强闪耀,甚至在某些方面变得更加“明亮”的区域。他心中的那丝不安在扩大。这不是他预想中的崩溃,这更像是一种… … 淬炼。联邦这台战争机器,在巨大的压力下,非但没有散架,反而似乎在以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进行着… … 磨合与升级?
沈无咎那融合的意志,长时间的沉寂后,终于再次发出了低语。这一次,那声音里不再有困惑、愤怒或审视,而是带着一种… … 近乎“专注”的意味。
“毁灭…”
“…似乎…”
“…催生出了…”
“…超出计算的…”
“…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