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这水...不能碰...”
南域苍梧郡的密林边缘,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孩死死拽住父亲的衣角,惊恐地望着林间那道泛着诡异七彩油光的溪流。溪水表面漂浮着黏腻的泡沫,散发出刺鼻的酸腐气味,连岸边原本茂盛的蕨类植物都枯萎发黑,如同被火烧过。
男孩的父亲,一个脸上布满毒瘴留下的紫斑的汉子,颓然放下手中的木桶。桶里刚打上来的水在阳光下反射着不祥的虹彩,水底沉淀着絮状的黑色杂质。“可是...不喝这水,咱们喝什么啊...”他嘶哑的声音里满是绝望。
远处,几个穿着厚重防护服的联邦环境处理队队员正在设置隔离带。为首的队长透过面罩,声音沉闷:“老乡,这片水域的神经毒素超标七百倍!快离开这里!”
他手中的检测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令人心惊肉跳。这里是南域,战争时期东海商会和星师学派进行过大量禁忌武器试验的地方,地脉污染程度远超其他区域。土壤中渗透着难以分解的化学毒剂,水源里混合着生物毒素和放射性残留,空气中常年弥漫着甜腻的、能腐蚀呼吸道的瘴气。
...
启明城,紧急战略会议。
全息投影展示着南域的实时环境监测数据,大片区域标注着代表极度危险的深红色和紫色。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氛。
“...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更严重。”萧何的声音带着疲惫,他面前堆满了各地送来的紧急报告,“苍梧、郁林、合浦三郡,超过六成水源无法直接使用。土壤毒性导致作物大面积枯死,已经有零星的饥荒报告。最重要的是...”他调出一组数据,“地脉污染正在向周边扩散,如果不及早控制,整个长江流域都可能受到影响。”
张良补充道:“根据卷三〈水门〉的解析,南域地下存在一个巨大的、被污染的地下水系网络。毒素通过这些暗河不断循环、扩散。常规净化手段...效果甚微。”
冯劫,作为持国执政,眉头紧锁:“迁移民众呢?能否先将受污染最严重区域的百姓迁出?”
“难。”刘邦接过话头,他难得收起了平日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南域多是山地丘陵,交通不便,大规模迁移耗时耗力。而且,故土难离啊,很多老人宁愿死在家里,也不愿走。”他搓了搓手指,补充道,“况且,财政压力也大,安置这么多流民,需要钱粮,需要土地...”
一直沉默的嬴政,手指在全息地图上南域的位置轻轻一点:“迁移是治标,修复地脉才是治本。”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星纹研究所那边进展如何?”
“首席,”公输哲的虚拟影像接入会议,“根据卷五〈沙量〉和卷一〈鼎位〉的联合推演,我们已经锁定了南域地脉污染的十七个主要‘毒源节点’。但...这些节点深度惊人,且被异常能量场保护,常规工程设备无法靠近。”
“需要特殊手段。”嬴政得出结论,“调项羽的‘破阵’工程大队去南域。告诉他,这次的任务不是破坏,是‘排毒’。”
他又看向张良:“你亲自去一趟南域,协调当地部落和残余的百越势力。告诉他们,联邦不是去征服,是去拯救他们的家园。必要时候,可以给予他们高度自治的承诺。”
“萧何,统筹所有可用资源,优先保障南域修复工程。”
“冯劫,立法保障迁移民众的权益,严惩趁火打劫者。”
“刘邦...”嬴政顿了顿,“你去筹备物资,特别是药品和洁净水。用你的方式,确保这些东西能送到真正需要的人手里,而不是被某些蛀虫中饱私囊。”
一道道指令清晰下达。会议结束后,嬴政独自留在会议室,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被深红紫色覆盖的南域。他伸出手,虚拟地图在他指尖放大,那些扭曲断裂的能量流向,那些如同毒瘤般不断渗出污秽的节点,清晰可见。
“毒已入骨...”他低声自语,“须刮骨疗毒。”
...
南域,苍梧郡深处,一号毒源节点。
这里曾经是一片美丽的河谷,如今却如同地狱入口。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和腐臭混合的气味,刺得人眼睛流泪。地面是粘稠的、五彩斑斓的淤泥,不断冒着毒泡。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溃烂伤口般的深坑,坑底翻滚着墨绿色的粘稠液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高温。
项羽戴着特制的呼吸面罩,依然能感觉到那股灼热有毒的气息试图穿透防护。他带来的工程机械大多停在几里外,这里的强腐蚀环境和紊乱能量场让它们几乎瘫痪。
“他娘的!这鬼地方!”项羽骂了一句,声音透过面罩有些失真。他挽起袖子,露出肌肉盘结的手臂,上面已经布满了细小的、被毒气灼伤的红点。“格物院的酸蚀防护涂层也顶不住多久!老子的人不能在这里待超过一刻钟!”
随行的格物院技术官,是精通能量疏导的玄玑子。他面前悬浮着一个便携式星纹感应器,正疯狂闪烁着危险的红光。“项统领,能量读数爆表!节点核心的污染浓度是外界的上千倍!必须用星纹之力构筑隔离屏障,阻止毒素继续渗出,然后再想办法净化!”
“怎么弄?你说!”项羽不耐烦地吼道,一边用巨大的合金铲试探着前方的淤泥,铲子下去,立刻冒出滋滋白烟,金属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
“需要将卷五〈沙量〉的‘固形’之力与卷一〈鼎位〉的‘定位’之力结合,在这里...”玄玑子指着感应器上能量最狂暴的一点,“...打入‘定毒桩’!但需要极强的力量和精准的控制,机器做不到,只能靠人!”
项羽看了一眼那翻滚的毒潭,啐了一口:“就知道没好事!”他转身对身后穿着重型防护服的士兵吼道:“都给老子退到安全线外!玄玑子,你把那什么桩给老子准备好!”
“项统领!太危险了!让我们用远程机械臂...”
“少废话!那玩意儿进来就废了!看老子的!”
项羽深吸一口灼热的毒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周身气血开始沸腾,皮肤下泛起淡淡的赤金色光芒,那是他将自身霸烈的真气催发到极致的表现。他接过工程兵递来的、表面蚀刻着复杂星纹的定毒桩——一根三米长、碗口粗的特制合金柱,重量超过千斤。
“嘿——!”一声暴喝,项羽双臂肌肉猛然贲张,脚下发力,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向毒源节点!他的靴子踩在粘稠的毒泥上,发出噗嗤的声响,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脚印,毒泥飞溅,落在他的防护服上,立刻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靠近毒潭边缘,那股灼热和恶臭几乎让人窒息。项羽屏住呼吸,眼中只有玄玑子指示的那个能量爆点。
“给老子——定!”
他怒吼着,将全身力量灌注于双臂,那根沉重的定毒桩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插向毒潭中心!
轰!!!
桩体与毒潭接触的瞬间,发生了剧烈的能量冲突!墨绿色的毒液如同活物般翻腾咆哮,试图将桩体吞噬腐蚀!桩体表面的星纹骤然亮起土黄色和淡金色的光芒,死死抵住毒液的侵蚀,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项羽死死握住桩体末端,手臂上青筋暴起如同虬龙,赤金色的真气与星纹的光芒交相辉映,与那滔天毒瘴进行着最原始的角力!毒气不断侵蚀着他的防护,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剧痛,但他寸步不让!
“成了!能量逸散减弱!”玄玑子在外面激动地大喊。
项羽又坚持了十几秒,直到确认桩体彻底稳固,才猛地向后一跃,落在相对坚实的土地上。他剧烈地喘息着,面罩上满是水汽和腐蚀的痕迹,脱下破损严重的手套,可以看到他双手的皮肤已经被灼伤,一片通红。
“下一个...节点在哪儿?”他喘着粗气,看向玄玑子,眼神依旧凶狠,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
与此同时,南域另一处受污染的山寨。
张良站在一群面带警惕、手持简陋武器的百越族人面前。他穿着典客尚书的正式袍服,身边只跟着几个护卫和翻译,姿态从容。
山寨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息。田地荒芜,水井被封,许多人面带病容,孩童瘦弱不堪。
“汉人!你们带来的只有战争和毒药!现在又来假惺惺地说什么拯救?”族中年长的巫师用生硬的官话呵斥道,他脸上用彩色颜料画着驱毒的图腾,但显然并无效果。
张良没有反驳,他只是示意随从抬上来几个箱子。打开后,里面是格物院根据星纹技术紧急赶制的大批简易净水符、解毒药剂和耐污染作物种子。
“老丈,过去的恩怨,联邦愿以行动弥补。”张良的声音温和而清晰,“这些净水符,放入水中一个时辰,可滤除大部分毒素。这些药剂,可缓解毒瘴入体之症。这些种子,能在被轻微污染的土地上生长。”他拿起一枚净水符,亲自走到寨子里那口被污染的水井旁,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将符箓投入水中。
渐渐地,井水中那令人不安的七彩油光开始消散,刺鼻的气味也淡了许多。
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
“我们不是来征服的。”张良环视众人,“南域是你们的家园,也是华夏联邦的一部分。首席有令,凡愿共同修复家园者,联邦将给予最大程度的自治权,并共享星纹技术,助你们永绝毒患。”
他指向远处天际,那里,隐约可见联邦工程队建立的临时净化塔正在工作,塔顶散发着柔和的净化光芒。
“是选择在毒瘴中等死,还是选择与我们一起,为子孙后代搏一个干净的未来?”
族人们沉默了,看着井中逐渐清澈的水,又看看张良那真诚(至少看起来如此)的眼神,以及那些实实在在的物资。巫师脸上的敌意也稍稍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犹豫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
夜晚,启明城。
嬴政站在观星台上,遥望南方。那里的星空,在某些特定波段下,依旧能看到一片黯淡的、被污染能量遮蔽的区域。
萧何悄然来到他身后:“首席,项羽统领已成功封印三个主要毒源节点,南域地脉能量扩散趋势初步得到控制。张良尚书那边也传来好消息,已有七个大型百越部落表示愿意接受联邦援助,共同修复家园。”
“刘邦那边呢?”嬴政没有回头。
“...他动用了一些...不太合规的渠道,从江东和蜀中搞来了大批紧缺药材,确实解了燃眉之急。御史台已经收到了三份关于他‘手段不洁’的弹劾。”
“功过相抵。让他把屁股擦干净。”嬴政淡淡道,“告诉冯劫,立法进度要加快。南域重建,需要新的律法保障。”
“是。”
萧何离开后,嬴政依旧独自站立。他能感觉到,通过星纹残卷与地脉的微弱联系,南域那片沉重污浊的“大地之痛”正在一丝丝地减轻。这过程缓慢而艰难,如同在荆棘中开辟道路。
他想起白天看到的一份报告,一个南域的小女孩在喝到净化后的清水时,那不敢置信的、如同看到奇迹般的眼神。
“刮骨疗毒,固然痛彻心扉...”夜风中,传来他低沉的、仿佛自语般的声音,
“...但为了能让那样的眼神,重新在这片土地上闪耀...”
“...再痛,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