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
并非虚无,而是无数破碎的光影、扭曲的线条、失真的声音与紊乱的能量流,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疯狂搅拌后形成的、足以令任何理智存在陷入癫狂的漩涡。时间和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上下左右四方不辨,唯有失控的坠落感,以及那无处不在的、仿佛要将灵魂也撕扯揉碎的混乱力量。
嬴政和刘邦,就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两叶扁舟,被这股无可抗拒的力量裹挟着,冲向未知的深渊。
“他娘的——!这…这是什么鬼地方——!”刘邦的嘶吼在扭曲的空间中被拉长、变形,断断续续地传入嬴政耳中,充满了惊骇与生理上的极度不适。
嬴政紧咬着牙关,那簇微弱的星冕之火在进入这片混沌的瞬间就已彻底熄灭。他只能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强行稳固住近乎溃散的精神,将残存的星冕之力收缩到极致,如同最坚韧的蚕丝,紧紧包裹住自身核心,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侵蚀与撕扯。他试图感知刘邦的位置,却发现精神力如同泥牛入海,根本无法在这片混沌中延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那狂暴的撕扯力骤然消失。
“砰!”“砰!”
两声闷响,两人重重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剧烈的震荡让他们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眼前金星乱冒,半晌喘不过气来。
刘邦第一个挣扎着爬起来,龇牙咧嘴地揉着几乎摔成八瓣的屁股,环首刀早已不知掉落在何处。他环顾四周,嘴下意识地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嬴政也缓缓站起,纵然心志坚毅如他,在看到周围景象时,瞳孔也是骤然收缩。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陵墓深处,也不是什么恶魔巢穴,而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广阔空间。
他们仿佛置身于一片无垠的虚空,脚下是光滑如镜、却并非任何已知材质的“地面”,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星河的暗蓝色。而在他们前方,悬浮着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多棱晶体碎片。
这碎片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剔透的质感,内部仿佛有无数星辰生灭、星云流转,散发出柔和而纯净的乳白色光芒。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滋养万物、抚慰灵魂的奇异力量。仅仅是沐浴在这光芒之下,两人之前消耗的精力、受到的震荡,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连那被此地规则压制的星冕之力,都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活性。
然而,与这纯净光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块晶体碎片表面,布满了无数蛛网般的、狰狞的黑色裂纹!这些裂纹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不断散发出与那纯净光芒格格不入的、充满死寂与侵蚀意味的暗纹能量——正是蚀纹液的气息源头!一些更加粗大的黑色脉络,甚至如同锁链般,从虚空深处延伸出来,紧紧缠绕、束缚着这块晶体碎片,似乎在不断抽取、污染着它的力量。
纯净与污秽,创造与毁灭,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这块碎片上形成了诡异而恐怖的对峙。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刘邦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到什么。
嬴政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块碎片吸引。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微弱的星冕之力,正在与碎片散发出的纯净光芒产生一种极其微弱的共鸣。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渴望与亲近感,油然而生。
就在这时,那块晶体碎片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
一股庞大、古老、苍茫、却又带着深深疲惫与创伤的意志,如同温和的潮水般,缓缓拂过两人的意识。
没有语言,没有具体的形象,只有一段段破碎的、蕴含着无尽信息的意念流:
…星陨…之战…光暗…同源…
…守护…平衡…破碎…沉寂…
…窃贼…阴影…侵蚀…枷锁…
…钥匙…归来…希望…微光…
…冲突…文明…变数…唤醒…
这些意念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却带着真实不虚的史诗感与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历史尘埃。
“它在…对我们…说话?”刘邦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他虽不通文墨,但那意念中蕴含的悲壮与期盼,却直接触动了他心底最深处。
“不是说话,”嬴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激动,也是明悟后的震撼,“是…共鸣,是…信息的传递。”他缓缓抬起手,尝试着将那一丝恢复活性的星冕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块碎片。
“喂!政哥!你干嘛?!”刘邦吓了一跳。
嬴政的手在距离碎片尚有数尺时停住。那纯净的光芒似乎更加柔和了些许,而碎片表面那些蠕动的黑色裂纹,则如同被惊扰的毒蛇,骤然变得活跃起来,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恶意与侵蚀气息!
同时,那苍茫的意志再次传来,这一次,带着一丝清晰的指引与…警告:
…暗之仆从…已至…门外…
…枷锁…需…光与变…破除…
…小心…它的…污染…
嬴政猛地收回手,脸色凝重。他彻底明白了!
眼前这块被污染、被束缚的晶体碎片,就是蚀枢会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寻找、想要夺取的——源枢之眼碎片!它是星纹之力,乃至其对立面暗纹之力的共同源头之一!是远比联邦目前使用的星纹更加古老、更加接近能量本质的存在!
千年前的“星陨之战”,恐怕就是围绕它展开的,导致它破碎并被污染、封印于此。蚀枢会,就是那“窃贼”与“阴影”的仆从,他们先一步找到这里,布下蚀纹,试图加速污染,并利用此地的特殊规则设下陷阱。
而他和刘邦,之所以会被那石门选中,吸入此地,正是因为这“源枢之眼”碎片需要“钥匙”来打破枷锁!需要“文明之光”(嬴政重生带来的秩序与星冕之力)与“人道变数”(刘邦那不合常理、总能打破僵局的市井智慧与生命力)这两种特质,来刺激它沉寂的力量,对抗侵蚀,才有可能让它重现世间!
他们不是探索者,而是被这古老的、濒临消亡的文明至宝,在绝望中选中的…最后的希望之火!
“原来…骊山异变,兵魔神陵的传说,甚至那传国玉玺的陷阱…”嬴政喃喃自语,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都是为了将我们…不,是为了将具备特定特质的‘钥匙’,引到这里!蚀枢会利用了这一点,他们想借我们之手,加速破除封印,然后在碎片苏醒、最为虚弱的瞬间…夺取它!”
“他娘的!咱们成了人家手里的刀了?!”刘邦也反应过来,气得跳脚,“那现在怎么办?帮它?岂不是正中那群耗子下怀?不帮?看着这宝贝玩意儿被彻底污染?”
就在两人陷入两难境地之时,那缠绕在碎片上的黑色锁链般的脉络,突然光芒大盛!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暗纹意志,如同冰锥般刺入这片空间!
虚空之中,隐隐传来了模糊的、如同无数人诵经般的低语,充满了诱惑与堕落的气息——那是蚀枢会正在门外,加速催动侵蚀的力量!碎片表面的黑色裂纹肉眼可见地扩张,那纯净的乳白色光芒,也随之黯淡了一分!
源枢之眼碎片传递出的意志,变得更加急促、更加虚弱:
…时间…无多…
…以尔等之“光”…引吾残力…
…以尔等之“变”…破其定势…
…斩断…枷锁…
是坐视这文明之源被彻底污染吞噬,还是冒着被蚀枢会黄雀在后的风险,放手一搏?
嬴政与刘邦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他们都看到了同样的决绝。
“妈的!干了!”刘邦猛地啐了一口,眼神凶狠,“总不能真让那群躲在阴沟里的耗子称心如意!老子这辈子,最恨被人当枪使!”
嬴政缓缓点头,深邃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那足以燎原的星火。他再次抬起手,这一次,不再犹豫,将体内那微弱却纯粹的星冕之力,毫无保留地、缓缓注入那源枢之眼碎片!
“刘邦!”嬴政低喝。
“明白!”刘邦虽无能量,但他福至心灵,猛地扯开嗓子,开始在这奇异的空间里,用他最洪亮、最接地气的声音,吼出了他治理联邦这些年,遇到的种种鸡毛蒜皮、盘根错节的民生难题,以及他那些看似不着调、却总能歪打正着的解决思路!他将那属于“人”的、充满变数与活力的“气”,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
奇迹发生了!
嬴政的星冕之力,如同一点火星,投入了干涸的油海!源枢之眼碎片猛地一震,内部那生灭的星辰骤然加速流转,爆发出远比之前璀璨的纯净光芒!那光芒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将嬴政和刘邦笼罩!
而刘邦那充满了“人道变数”的咆哮与诉说,仿佛一种奇特的催化剂,让那纯净的光芒不再是死板的对抗,而是充满了某种灵动的、难以预测的“活性”!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只见那缠绕在碎片上的一道最细的黑色锁链脉络,在纯净光芒与那奇异“活性”的共同冲击下,竟应声而断!化为缕缕黑烟消散!
碎片的光芒更加炽盛了一分!那苍茫的意志中,透出了一丝久违的…轻松与希望!
然而,与此同时——
“轰隆!!!”
整个空间剧烈震动起来!那扇将他们吸入此地的青铜巨门的方向,传来了巨大的撞击声与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浓郁如实质的暗纹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门缝中疯狂涌入!
莫烬那冰冷而充满杀意的声音,穿透空间的阻隔,清晰地传来:
“找到你们了…虫子!”
“还有…即将属于我的…力量核心!”
虚空之中,那由暗纹构成的、巨大的“墟纹始祖”虚影,若隐若现,带着吞噬一切的贪婪威压,俯瞰着这片空间的核心!
刚刚斩断一道枷锁,光芒初绽的源枢之眼碎片,与倾尽全力、脸色苍白的嬴政和刘邦,瞬间暴露在了真正的猎食者面前!
希望初燃,危局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