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墨家据点的院墙,卷起地上的碎草叶,打在木质的门扉上,发出“沙沙”的轻响。院子里的篝火还没熄,剩下半截木头在火里噼啪作响,火星子往上蹿了蹿,落在黑黢黢的地面上,没几秒就暗了下去,只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项尘靠在屋檐下的柱子上,手里还攥着玄铁枪。枪杆上的血污已经被他用清水擦干净了,露出了原本黝黑的纹路,只是握在手里,依旧能感觉到那股若有若无的温热,像揣着个暖炉似的,顺着掌心往四肢百骸里钻,连左臂伤口的钝痛都减轻了不少。
院子里的墨家弟子大多已经睡下了,只有几个守夜的弟子背着连弩,在院墙上来回走动,脚步声轻得像猫。墨渊刚才还在旁边的石桌上摆弄机关零件,这会儿不知去了哪儿,桌上只留下一堆铜制的小齿轮,还有一张画着机关弩车改进图的草纸,被夜风吹得边角微微卷起。
项尘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从丛台杀出来到现在,已经快三更天了,他一直没合过眼,脑子里全是刚才厮杀的画面——邪兵的嘶吼、墨家弟子倒下时的闷哼、邪术师那道诡异的黑雾,还有墨渊红着眼眶喊“活着出去”的样子,一幕幕在眼前晃,根本睡不着。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玄铁枪,枪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可枪身里那股温热却越来越明显,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蠢蠢欲动。白天在丛台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这枪不对劲,刺中邪兵的时候,枪身会震颤,还会闪过一丝金光,现在静下心来,那股感觉更清晰了,像是有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哼着什么,又听不真切。
“到底是什么东西……”项尘嘀咕了一句,下意识地握紧了枪杆。就在他指尖用力的瞬间,玄铁枪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震颤,像是有人在枪里面敲鼓似的,震得他虎口发麻。紧接着,一股暖流顺着掌心猛地冲进他的脑子里,眼前瞬间一黑,像是被人捂住了眼睛,又像是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漩涡里。
“这是……”项尘想开口喊,却发现自己动不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化,篝火、院墙、屋檐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蒙的空间,脚下踩着的不是地面,而是柔软的云絮,连呼吸都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就在他迷茫的时候,前方突然亮起一道光。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从光里走了出来,身材高大,肩膀宽阔,脸上留着短须,眼神锐利得像鹰,手里也握着一把玄铁枪,和项尘手里的一模一样。只是那男人的枪上,缠绕着一层淡淡的金光,看着比项尘的枪更有气势。
“你是……”项尘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男人的眉眼,竟然和他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连眼神里的韧劲都一模一样。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朝着项尘笑了笑,然后举起手里的玄铁枪,枪尖对着虚空一点。只见虚空中突然浮现出一行金色的字,像是用火焰写的,一个个跳进项尘的眼里:“吾乃项少龙,汝之先祖也。”
“项少龙?!”项尘脑子“嗡”的一声,差点没站稳。他从小就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他们项家的先祖是个大人物,叫项少龙,能文能武,还去过战国时代,可他一直以为那是老人们编的故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还以这种方式见到了“他”。
项少龙似乎看出了他的震惊,又对着虚空点了点,金色的字迹继续浮现:“此枪名‘破阵’,内藏枪魂,乃上古神器所化。枪魂之中,藏着时空之力——非寻常穿梭之能,而是能定位吾之所在,亦能感知时空锚点的波动。”
“时空之力?时空锚点?”项尘皱起眉头,这些词他从来没听过,可看着项少龙留下的字迹,心里却莫名地相信。他想起白天在丛台的时候,枪尖闪过的金光,还有刺中邪兵时那股奇怪的震颤,原来都是枪魂在起作用。
金色的字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等项尘消化,然后继续浮现,只是这次的字迹,比之前多了几分急切:“逆时盟之阴谋,非止颠覆天下,更在破坏时空秩序。吾察其踪迹,知其已在长平古战场设下时空锚点——此锚点以邪术催动,借古战场之死气,欲撕裂战国时空之屏障,届时不仅战国生灵涂炭,后世时空亦会紊乱。”
“长平古战场……”项尘心里一沉。他虽然没去过,但也听过长平之战的故事——那是战国时期最惨烈的一场战役,赵国四十万降卒被秦国坑杀,整个古战场下埋满了尸骨,死气重得能压得人喘不过气。逆时盟把时空锚点设在那里,显然是想借死气增强邪术的力量。
金色的字迹还在继续,这次的字迹里,多了几分郑重:“破阵枪魂已认汝为主,唯有汝能操控时空之力,阻止逆时盟。汝需尽快前往长平,在时空锚点完全激活之前,将其摧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最后一行金色的字迹浮现,比之前的字迹更淡,像是快消散了,“吾被困于时空裂隙之中,枪魂之时空之力,亦可助汝找到吾之位置。切记,万事小心,莫要被逆时盟所惑。”
话音刚落,项少龙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周围的灰蒙蒙的空间也开始晃动。项尘急了,想冲上去抓住项少龙,可刚迈出一步,眼前的景象就像碎玻璃似的裂开,一股强大的吸力把他往外面扯。
“先祖!”项尘大喊一声,猛地睁开眼睛。
还是墨家据点的院子,篝火依旧在噼啪作响,守夜弟子的脚步声还在院墙上回荡,刚才的一切像是一场梦,可掌心传来的温热,还有脑子里清晰的字迹,都在告诉他,那不是梦。
项尘低头看向手里的玄铁枪,只见枪尖上突然闪过一丝金光,然后枪身开始自动转动,枪尖稳稳地指向了西北方——那里,正是长平古战场的方向。金光持续了几秒钟,然后慢慢暗了下去,玄铁枪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只是那股温热,比之前更明显了。
“项兄弟?你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项尘抬头一看,只见墨渊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干净的布条,“刚才听你喊了一声,是不是伤口疼得厉害?”
墨渊把热汤递到项尘手里,又蹲下来想查看他左臂的伤口。项尘赶紧拦住他,深吸一口气,把刚才的经历压了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墨大哥,我没事,伤口不疼。”
“没事?”墨渊挑了挑眉,打量了项尘一眼,“你小子脸色怎么跟纸似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刚才肯定没睡好。是不是还在想丛台的事?”
“不是,”项尘摇了摇头,把手里的玄铁枪递到墨渊面前,“墨大哥,你看这枪。”
墨渊疑惑地看了看玄铁枪,又看了看项尘:“这枪怎么了?不就是你从丛台抢回来的那把吗?除了重点,没看出啥不一样啊。”
“你再仔细看。”项尘说着,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枪尖。就在他指尖碰到枪尖的瞬间,玄铁枪又闪过一丝金光,枪身微微震颤了一下,枪尖再次指向了西北方。
墨渊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手里的布条“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卧槽!这枪……这枪怎么自己动了?还有这金光,跟你白天在丛台刺邪兵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止这些。”项尘把热汤放在旁边的石桌上,然后把刚才在“梦境”里见到项少龙、看到金色字迹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墨渊,从项少龙是他的先祖,到枪魂藏着时空之力,再到逆时盟在长平古战场设下时空锚点的阴谋,一字不差,连项少龙最后说被困在时空裂隙的事也说了。
墨渊听得眼睛都直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直到项尘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拍石桌,碗里的热汤都溅出来了几滴:“他娘的!逆时盟这是想搞个大的啊!长平古战场那地方,死气重得能把人压垮,他们把时空锚点设在那儿,要是真激活了,别说战国了,咱们现在这时候都得乱套!”
“你知道长平古战场?”项尘问道。
“怎么不知道!”墨渊捡起地上的布条,擦了擦石桌上的汤渍,“我们墨家有不少古籍,里面就记载过长平之战的事。那地方在邯郸西北方,离这儿大概有三天的路程,据说现在还能在地里挖出当年的箭镞和骨头,到了晚上,还能听见鬼哭的声音,本地人都不敢靠近。”
他顿了顿,又皱起眉头:“而且我之前听墨家的探子说,最近有不少逆时盟的人往长平方向走,手里还拿着不少奇怪的东西,像是祭祀用的法器,当时我还以为他们是想在长平搞什么邪术仪式,没想到是要设时空锚点!”
项尘握着玄铁枪,指了指西北方:“枪魂刚才指向的就是那个方向,应该就是长平古战场。先祖说,必须在时空锚点完全激活之前把它摧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还用说!”墨渊站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两步,眼神变得坚定起来,“逆时盟杀了我们那么多墨家弟子,现在又想破坏时空秩序,这事儿咱们墨家管定了!项兄弟,你说吧,什么时候出发,我这就去叫弟子们准备!”
“越快越好。”项尘也站起身,看了一眼天边的月亮,“现在已经三更天了,等天亮了,咱们就出发。正好趁白天赶路,晚上找地方休息,能节省点时间。”
“行!我这就去安排!”墨渊说完,转身就往弟子们的住处跑,脚步又快又急,连石桌上的机关零件都忘了拿。
项尘看着墨渊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玄铁枪。枪身里的温热还在,像是在给他打气。他想起项少龙最后留下的话——“枪魂之时空之力,亦可助汝找到吾之位置”,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他从小就没见过爹娘,是被村里的老人养大的,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现在突然知道自己的先祖是项少龙,还肩负着阻止逆时盟、拯救时空的使命,心里既激动,又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可一想到丛台里倒下的墨家弟子,想到逆时盟要是成功了,会有更多人死去,他就觉得,不管多难,都得去做。
“先祖,你放心,我一定会阻止逆时盟,也一定会找到你。”项尘对着玄铁枪轻声说了一句,像是在对项少龙承诺,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没过多久,墨渊就带着几个墨家弟子来了。为首的是一个叫墨青的年轻弟子,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白天在丛台厮杀时被邪兵划到的。墨青手里拿着一个包袱,里面装着几件干净的衣服和伤药,身后还跟着两个弟子,手里推着一辆装满机关设备的小车,有连弩、机关兽的零件,还有几包火药。
“项兄弟,我已经叫弟子们起来收拾了,”墨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们准备了三天的干粮和水,还有足够的箭矢和火药,机关弩车也拆成零件装在车上了,到了长平再组装起来,方便赶路。”
墨青也上前一步,对着项尘抱了抱拳:“项大哥,白天多谢你救了我,这次去长平,我一定跟着你好好杀逆时盟的人,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好样的!”项尘拍了拍墨青的肩膀,又看向其他弟子,“这次去长平,肯定会很危险,逆时盟的人肯定在那里设了埋伏,大家都要小心,互相照应,别逞能。”
“知道了,项大哥!”弟子们齐声回答,声音响亮,没有一丝畏惧。
项尘看着眼前的墨家弟子,心里一阵温暖。他之前一直是孤身一人追查逆时盟,现在有了这么多同伴,心里踏实多了。
墨渊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铺在石桌上,用手指着上面的一个黑点:“项兄弟,你看,这是咱们现在的位置,往西北走,经过武安、涉县,就能到长平古战场。这段路大多是山路,不好走,咱们得赶在逆时盟之前到。”
项尘凑过去看了看地图,地图是用羊皮做的,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还有一些小字标注着地名和距离。他指着涉县的位置问道:“墨大哥,涉县离长平很近,咱们到了涉县之后,能不能找个本地人当向导?毕竟他们比咱们熟悉长平的地形。”
“这个我早就想到了!”墨渊笑了笑,“墨家在涉县有个联络点,联络点的负责人是个老猎人,对长平的地形了如指掌,到时候咱们可以让他给咱们当向导。”
“那就好。”项尘点了点头,心里的石头又落了一块。
天快亮的时候,所有墨家弟子都收拾好了。一共二十三个弟子,每个人都背着武器和干粮,有的推着机关设备,有的牵着马——墨渊特意从墨家的马厩里牵了五匹马,用来拉重的东西,也方便赶路。
院子里的篝火已经灭了,只剩下一堆灰烬。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远处传来了鸡鸣声,空气里带着清晨的凉意。
墨渊看了一眼弟子们,清了清嗓子:“兄弟们,这次去长平,咱们是去阻止逆时盟的阴谋,也是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路上可能会遇到危险,但我相信,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出发!”
“出发!”弟子们齐声喊着,声音在清晨的空气里回荡。
项尘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手里握着玄铁枪。清晨的阳光洒在枪身上,泛着淡淡的金光。他回头看了一眼墨家据点,然后转过身,朝着西北方走去。
队伍的脚步声很整齐,沿着小路往西北方走。路边的野草上还挂着露珠,沾湿了弟子们的鞋子,可没有人抱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坚定的表情。
项尘走在最前面,能清晰地感觉到玄铁枪里的温热。他知道,前面的路肯定不好走,逆时盟的人肯定在长平等着他们,可他一点都不害怕。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有墨渊这样的兄弟,有墨家弟子这样的同伴,还有手里的玄铁枪,有先祖项少龙的指引。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上,驱散了清晨的凉意。
“长平,逆时盟,我来了。”项尘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脚步又快了几分。
队伍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山林里,只留下一串整齐的脚印,还有玄铁枪上偶尔闪过的金光,在阳光里,显得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