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油灯下，小满苦恼的咬着笔管，看着眼前写了几个毛笔字的纸，眉头皱得和芮哥儿认真的时候一毛一样。
她是繁体字文盲。这些年看的多了，加上连猜带蒙，确实不负识得几个字的人设。但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写出来的笔画比较繁多的字，就不说有多丑了，它就不正确，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
还好那几个孩子的名字还好写些，没丢了丑，现在写的这东西一上交上去，怕不被人笑掉了大牙。说不得书堂的差事都要不保。
算了，别苛求了，先用简体字写岀来再说吧。
写了一会儿，差点把自己笑死。你以为简体字就都会写了，天真，最后连拼音都用上了，才算勉强写完。
还好她练过毛笔字，没有满篇的黑墨疙瘩。
儿时痛恨过的各种补习班，现在用最大的回报拥抱了她。
如果她能回去，日后生了孩子，一定补习班报满。
外面更鼓响起，三更天了。
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她失落的笑了笑，收拾好纸墨，吹熄灯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先找小月问清了所有不会写的字，又把这个幼儿书堂计划重新抄了一遍。
拿去给四夫人看。
四夫人看后抬眼望了望她，心中百转千回，最后终成一声笑叹。
“芮儿八岁上学堂，八岁前，我保证按你的计划，让他每日准时去书堂寻你。”四夫人爽快应道，“除了公中给的，我额外再每月补贴你三两银子。”
小满笑了，“谢谢四太太，我定全心全力看护芮哥儿。”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虽然离八岁也不过两三年光景，但那不是也还有两三年呢嘛！
她离了四房，又去求见二少爷。
二少爷上学堂去了，要后日才能回府，便把另一封计划书留了下来。
这是一篇家长须知。
囊括了招生简章，幼儿生活，学习内容。
主要面对五岁孩童，要求孩子们早上八点到书堂，下午三点放课。每六日休息一日。
书堂包含一正餐，两辅餐。
中午在书堂睡午觉。需要孩子带寝衣，替换衣物一套。
在书堂时，会教孩子认识数字、天地乾坤。陪他游戏作耍、锻炼体魄。
再把这封计划书又交一份给吴嬷嬷，请她转交给秦大管家，她另外还需要三张小床，以及被褥。
她画了样式，标了尺寸。
时间紧张，又请了对牌出府去寻吴先生了。
秦大管家看着这张纸，沉默了一下，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说：“便按她说的去做床吧。交待岑管事一声。”
吴嬷嬷答了声，退了出去。
秦大管家招来门房里的一个小厮问：“大少爷可在府中？”
“回秦管家，大少爷半个时辰前刚进府，与沈大人一处，在前院待客厅。”小厮利落回话。
“你是成真家的小子？”秦大管家背着手打量了一下问，“今年几岁了？”
“我今年十四了。”小厮转半个身，拱手恕了个罪，“成真是我爹，我叫成前。”
“好小子。好好干。”秦大管家笑呵呵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待客厅了。
成前揖礼相送。
秦大管家把小满的计划表拿给秦萱看。
“已按小满姑娘的要求去做床了。”秦大管家说，“昨日说的滑滑梯也安排匠人做了，但匠人没见过这个，又是给小少爷们用的，还要细思量一回。”
沈越正在喝茶，停下来问：“如何还要做床？何谓滑滑梯？”
秦萱昨日回来的晚，也不知道滑滑梯的事。
“是作耍的物件，昨日没来得及回您。”秦大总管递上滑滑梯的图纸。
这图纸两人看得两眼一抹黑。
“这是小满画的？”沈越问。
秦大管家点头。
“你如何看懂的？”沈越不懂就问。
“岑管事和小满姑娘相商时，小满姑娘解说明白了。这边是梯子，少爷从这攀援而上，到上面后，再从这面滑下来，故而称为滑滑梯。”
“咦，这个有趣。”沈越摸了摸下巴上新长岀来的胡茬说。
“这个更有趣。”秦萱把看完的入学须知递给他。
沈越接过一看，像是被灼伤了眼睛一样，嫌弃的啧道：“她不会教孩子们习字吧？难怪她自己不写那个，要寻伙伴，这字词不通，还有白字。唉哟哟，遥想当年我挨的打实属不该。”
秦萱无奈，“你通看一遍。”
世家少爷和村姑比，真有出息。
又吩咐秦大管家：“便按她的要求做到最好。以后府中不会少孩子，不会闲置。”
“是。”秦大管家探清了大少爷的态度，退了出去。同时心下庆幸，自己没有为难这位不知何方神圣的小满姑娘。
“这字虽是写得极差，但看起来，应是练过的。她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会写字？”沈越皱眉。
能培养女子习字的家庭，怎么会贱卖女儿。
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换到更大的利益，而不只是几两银子卖为奴婢。
“这些年并无异动，出门在外只寻吴江，并没有第二个人。”秦萱也知这人满身都写着不对劲，但又找不出破绽。
沈越是和她往来过的，与平常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能年龄尚小，行动上更随意活泼一些，但也不出圈。
他继续看那张纸。
“哎，我池儿要来的话，还要做张床。这要求未免太严格了些，晨正就要到了，那他不得辰时初就起床了。”
“池儿尚小，确实有些辛苦了，莫若大一些再来吧。”秦萱建议，“上面说了，不可三日打鱼两日晒网。每六日方可休息一日。不来的话，要提前一天请假。”
“来，一定来。天上下刀子，我也让他顶案板来。记得给池儿也做一张床啊。”沈越赶紧定下，生怕错过。
不说池儿喜欢她，单看她规划的学习方法和安排，这会儿坚持下来，待上学堂时准能少挨先生几手板。
秦萱笑着点了头，“她天马行空，孩子们跟着她玩耍也能少些眼高于顶的不良习气，看这滑滑梯，就极为有趣。她为了能让孩子们更愿意和她玩耍，应是还有别的手段。”
“她肚脯里的东西，深不可测。”秦萱总结，“更好的一点是，目光长远，心性纯良。”
“这点确是极好。”沈越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