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叶,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点。蓝启仁在演武场设了席,说是要考较众弟子近日的进益,实则是想借这机会让大家切磋一番。
魏无羡抱着胳膊站在廊下,看蓝忘机与江澄在场上对峙。避尘与三毒的剑光在日光里流转,一个清冽如寒潭,一个凌厉似烈火,招式间却藏着旁人看不懂的默契。
“你看他俩,”魏无羡撞了撞身边的蓝曦臣,“明明小时候总打架,现在比划起来倒像排练过似的。”蓝曦臣莞尔:“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彼此的剑路早已熟稔于心。”
话音刚落,就见江澄的三毒险险擦过蓝忘机的衣袖,却在最后一刻收了势。“承让。”江澄收剑回鞘,耳根微热——方才那招本可制敌,却不知怎的想起少年时,也是这样在莲花坞的晒谷场,他剑峰直指魏无羡,最后却偏了半寸。
蓝忘机颔首:“江宗主剑法精进。”
场边忽然响起喝彩声,蓝景仪正拉着金凌要比试。“来嘛金凌,让我看看你这些日子有没有偷懒!”金凌挑眉:“比就比,输了可别赖账。”
两人拔剑相向,金凌的剑法带着江氏的凌厉,蓝景仪却更擅蓝氏的灵动,一时间竟难分高下。蓝思追站在江念卿身边,轻声道:“景仪的剑法比去年稳多了。”江念卿点头,目光落在金凌的剑招上——那招“却邪”,与画像里虞夫人的招式有七分相似,却少了几分狠戾,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忽然听得“当”的一声,两剑相抵,金凌的剑梢微微颤动。蓝景仪正想乘胜追击,却见金凌忽然收了剑,指着他身后道:“聂宗主来了。”蓝景仪一回头,金凌已收剑入鞘,笑得狡黠:“你输了。”
“你耍赖!”蓝景仪气呼呼地跺脚,却见聂怀桑摇着扇子走来,身后跟着个陌生的青衣少年,眉眼间竟有几分像聂明玦。
“这位是?”蓝曦臣温声问道。聂怀桑笑道:“是舍侄聂沛然,刚从聂氏分舵回来,听说大家在云深不知处,非要跟着来见见世面。”
那少年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声音朗朗:“沛然见过泽芜君,含光君,各位前辈。”他目光扫过场中,最后落在江念卿身上,微微一怔——这姑娘的眉眼,竟与他幼时见过的一位故人有几分相似。
魏无羡眼睛一亮:“聂兄家的后辈?瞧着倒是精神。来,跟我们比划比划?”聂沛然年轻气盛,当即应了:“固所愿也。”
他拔剑时,魏无羡忽然“咦”了一声——那剑穗是用玄铁线编的,与聂明玦当年的佩剑穗子如出一辙。蓝忘机也看出了端倪,与蓝曦臣交换了个眼神。
聂沛然的剑法刚猛有力,颇有聂氏风范,却比聂明玦多了几分灵活。魏无羡没使出全力,只以随意的招式应对,偶尔指点几句。几个回合下来,聂沛然已额头见汗,却不肯认输,招式愈发凌厉。
“好了,”聂怀桑忽然开口,“沛然,不得无礼。魏前辈是让着你呢。”聂沛然这才收剑,脸上有些发烫:“多谢魏前辈赐教。”
魏无羡拍了拍他的肩:“不错,有你伯父当年的影子。”提到聂明玦,聂沛然的眼神暗了暗,低声道:“家父常说,伯父的剑法是聂氏百年难遇的奇才。”
江澄在一旁喝酒,闻言瞥了聂怀桑一眼,见他扇子摇得飞快,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晚些时候,蓝思追在竹林里撞见聂沛然,见他正对着块刻着“聂”字的玉佩出神。“聂公子?”蓝思追走上前,“在想什么?”
聂沛然慌忙收起玉佩,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起小时候,伯父总拿这玉佩逗我玩。”他顿了顿,忽然问道:“蓝公子,你认识江念卿姑娘吗?她……是不是江氏的旁支?”
蓝思追微怔:“念卿是江宗主认的义妹,身世我也不太清楚。怎么了?”
聂沛然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眼熟。我小时候在清河见过一位江姓阿姨,总带着她女儿来聂府,那小姑娘……跟念卿姑娘很像。”
蓝思追心里一动,想起江念卿偶尔会对着莲花坞的方向发呆,轻声道:“或许只是巧合吧。”
两人正说着,忽闻远处传来争执声。原来是蓝景仪又在跟金凌抢相机,说是要给聂沛然拍张剑试锋芒的照片。“你站那棵竹下,”蓝景仪指挥着,“对,就这样,剑举高点……”
金凌在一旁撇嘴:“拍得再好看,也没思追他们在杏林的那张有灵气。”蓝景仪哼了一声:“等我补拍一张更好的!”
江念卿走过来时,正听见这话,她看了蓝思追一眼,见他也望过来,两人都笑了。聂沛然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模样,忽然想起小时候见过的那个江家小姑娘,也是这样笑着,跟在一个眉目温和的少年身后,在聂府的海棠树下跑。
“念卿姑娘,”聂沛然走上前,“冒昧问一句,你小时候去过清河吗?”
江念卿愣了愣,摇了摇头:“我记事起就在雾灵山了,没去过清河。”聂沛然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点了点头:“是我唐突了。”
夕阳西下时,演武场的人渐渐散了。魏无羡拉着蓝忘机去摘最新鲜的莲蓬,说是要给江澄炖汤。江澄站在廊下,看着他们的背影没说话,手里的酒葫芦却空了。
温宁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新的酒葫芦:“聂宗主让我给你的,说是清河的新酿。”江澄接过,指尖触到葫芦上的纹路,忽然道:“温宁,你说……当年莲花坞被灭时,有没有漏网的旁支?”
温宁一怔,随即道:“或许有吧。江氏根基深厚,总有流落在外的族人。”
江澄望着远处的竹林,那里暮色渐浓,像藏着许多未说出口的往事。他握紧了酒葫芦,忽然觉得,有些事,或许该好好查查了。
竹影摇摇晃晃,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新识的少年带着旧年的痕迹,未解的身世藏在风里,而那些看似平静的日子,正悄悄酝酿着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