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苏淮的话,苏明虑不住地点头。他对自己的大哥说道:
“大哥,大淮说得对。这孩子总得有长大的时候,不能事事都靠咱们。再说了,接班这事儿,看着挺大,其实也不算个啥。也就是先去问问,然后把二哥迎回家安葬,剩下的就是去找他们劳资科,厂务办。以我看,也就是跑跑腿的事儿。”
听到自己的三弟也表示赞同,苏明止也只好同意。
“算你说得对吧。看样子老四今天不会来了。这样,明天一早,咱们带着大淮去趟老四家,把事情交待清楚,问问厂里到底是怎么个说法。剩下的就让大淮自己跑吧。”
听到大伯、三叔都同意了,苏淮的心里才稍稍安稳一些。
“大淮,我家里还有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正好明儿个你去我家,把那车子骑过来。”苏明虑对苏淮说道。
“三叔,不用了。我爸不是留了辆自行车嘛,家里有。”
“你不屁话嘛。你媳妇不骑?再说了,我那辆是26寸的,正好你媳妇骑。虽说旧了点儿,但零件都是好好的,骑起来可顺溜了。”苏明虑骂了侄子一句。
不是苏明虑对侄子小气,而是这年头自行车真不好搞。正常人家,一辆车子能传三代。而且苏明虑也有两女一子,车子本可以留给自己儿女的。
“哎,我听您的。明天我走着去您家,把车子骑回来。三叔,你这一高兴,把车子就送给了我。回头别我三婶儿不让你上床。”
“放你个狗屁。跟谁说话呢。没大没小的东西,小心我回头抽你。”苏明虑就是想骂侄子。只有这样,他觉得才能把心里的畅快表达出来。
爷仨一边喝着一边聊着。三个人都有意避开苏明安。不能提起这个人,否则在酒的催化下,很有可能控制不住情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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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淮等人在家中喝酒的时候,苏明得也在喝酒。他在请重型机械厂的朋友喝酒。
苏淮从苏明得家中一走,杜氏就赶紧跑到了苏明得的单位——海城暖水瓶厂,把苏淮回来的事情,说给了丈夫听。
苏明得一听侄子回来了,他就感觉头大。
自己算计好好的,怎么偏就这么寸,大淮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可可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他就回来了。
自己早就打探清楚,礼拜三左右,自己二哥的骨灰就回来了。接下来安葬用不了多少时间,满打满算,也就是一个礼拜,自己的大儿子苏烁就能顶替进厂。
毕竟这些日子来,自己该请的都请了,该认识的都认识了。也把一些话提前含糊讲过,他们也没有什么意见。
自己甚至为了拦着二哥一家给苏淮写信,还早早地鼓动大姐把苏洛他们接到家里。独留一个不识字的二嫂在家,想写也写不成。
苏明得有点气急败坏,他在厂门口跺着脚地小声咒骂着苏淮。
看着丈夫着急上火,杜氏心里也急。苏烁,那可是自己的心尖子。要是没有这份工作,到了年底就得插队下乡。
苏明得着急只会骂人,而杜氏着急却会用脑,此时她的脑子就转得飞快。
很快杜氏就冒出了个主意,她对丈夫说道:“当家的,要不晚上你请请客。把帮着办事的几个人请在一起好好吃一顿。让他们抓紧把进厂的事先给办喽。”
“这能行?!回头大哥他们不得骂死我。”
“骂呗,身上又不会少块肉。本来还想给二嫂一点钱的,只要老大他们骂咱一句,正好这钱也省了。”
“……”听了媳妇的话,苏明得才没有再继续原地打转。他沉下心来捋了捋媳妇的话。
越想越有道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撕破脸儿不可能了。反正自己家落了份工作,你们爱咋咋地。等过上些日子,自己再赔上笑脸凑上前,不信哥哥姐姐会真心恨自己。
“行,你赶紧回家给我拿钱拿票,一会我就去约人。”苏明得做出了选择。
听了丈夫的话,杜氏心里很是高兴。她原本还怕自己的丈夫想不开,舍不得苏家人的情分。情分屁都不值,只有自己家日子过得好,那才叫真好。
杜氏赶紧回家掏家底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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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市最好的国营饭店里,苏明得要了满满一桌子菜。引来旁边吃饭的人不停地侧目。
这是什么样的家庭?怎么可以这样铺张?我的个乖,汾酒、牡丹烟,烧鸡、红烧肉,带鱼、烧海参……这一桌没个二十来块下不来吧。刚上班的小年轻,一个月都领不到这些钱呢。
苏明得请的人也很给面子,一个个都踩着约定好的点儿,来到饭店。
“明得,让你久等了吧。下班前有点事儿,结果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
“老苏,不好意思。下班回了趟家,你嫂子家门钥匙都能忘了带,真是个没脑子的。实在不好意思。”
“……”
都没迟到,但踩点进门空手吃饭,总得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瞧你们这话说的,定位六点,这才五点五十九,哪有来晚了。快坐,快入座。”苏明得满脸堆着笑,邀请着来客就座。
被请的四个人,看着桌上的菜码,一个个心里不由地一含糊,我的个乖,事情可能不小。算了,先吃这孙子一顿,有什么事情后面再说。
要办大事儿,一顿饭就行了?那也太不把我当人了吧。我是那种吃人嘴软的人嘛,我拿人的也不会手短。
再说了,我是个很讲原则的人。能办的事儿,看着顺眼,递一支烟就能办。不能办的事儿,红色的“文件袋”进了我的抽屉,那也能办。
我讲原则,就看你讲不讲“流程”喽。
五个人很快就喝上了正经的酒,抽起了正经的烟,聊起了没正经的话。
尤其是苏明得,请客之前,心急火燎。现在请的客人都来了,他反而只聊闲情,没谈正文儿。
如果他的几个哥哥要是在旁边,一准儿得夸这个弟弟城府了,真真长了本事。
可惜这个老幺长的本事,全用在了算计自己的亲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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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三瓶酒下了肚,苏明得正要开第四瓶酒。这时机械厂劳资科的副科长沈兴东,伸手拦了一下苏明得。
“老苏,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再喝就要醉喽。趁着我还没有喝多,把心里的事讲出来吧。你要是不讲,那就代表着你诚心请我们哥几个喝酒,那就奔着醉去喝。回头你再讲什么,那就对不住了,哥哥酒多记不住。”
听了沈兴东的话,苏明得还是不紧不慢地把酒瓶打开,一一给倒上酒,只是他一边倒酒一边开始叹气。
那哥四个看这架式,心里暗道,得,来了。
计划科副科长李明德,看着苏明得装模作样很是想笑。但顾及今天他请客的情面,他只是开口调侃了一句。
“明得老弟,咱俩都是明(dé),可你这个明得不如我这个明德。我说话痛快,你说话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