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收势时,沐暃的右臂已有些抬不起来。他垂眸望着刀身,青灰色的星力在刃面缓缓游走,像一层薄纱裹着冷铁。劈山式的最后一个发力节点——星力从指尖爆发的瞬间,他已能精准控制力道的收放,既不会因过刚而震伤经脉,也不会因过柔而失了锋芒;定川式的星力涟漪也终于能稳定铺开,刚才试着让涟漪撞上场边的木桩,木桩晃了晃,星力膜却未溃散,只是顺着木桩弧度缓缓滑开,像水流漫过岩石。
“总算摸到门道了。”沐暃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肩背处的肌肉因反复发力而酸胀,却透着一股踏实的暖意。这一天的练习,他将劈山式的十八个发力节点、定川式的七处星力流转轨迹都刻进了骨子里,闭眼时,两种招式的图谱便在脑海中清晰浮现,连星力在经脉中流淌的细微滞涩处都能一一感知。
晚风带着竹林的凉意吹来,掀动他汗湿的衣襟,让他打了个轻颤。沐暃深吸一口气,将山河刀背回身后,刀鞘与脊背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迈开脚步往宿舍走,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得很沉,石板路上的纹路硌着脚底,传来细微的痛感,却让他越发清醒——这两种招式若是能在实战中融会贯通,劈山式破防之后,定川式随即稳固下盘,攻防之间便能多几分从容。
路过溪边时,他驻足片刻。溪水被夕阳染成金红,水面泛着细碎的波光,映出他汗湿的额发和泛红的脸颊。他弯腰掬起一捧水,凉意在掌心漫开,顺着指缝滴落,溅起细小的水花。指尖触到水面的刹那,他忽然想起定川式的要诀——“力入大地如水流,遇阻则绕,遇空则渗”,原来这看似静止的防御招式,藏的竟是流水般的韧性。
沿着竹林小径往宿舍走,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暮色渐浓,林子里的虫鸣渐渐稠起来,此起彼伏的叫声裹着草木的清香,漫过他的衣襟。沐暃的思绪仍在招式里打转:劈山式的刚猛适合正面突破,定川式的沉稳适合应对围攻,若是遇到品源那样的五段星者,或许可以先用定川式稳住阵脚,再寻机以劈山式反击……他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山河刀经》,兽皮卷的边角已被体温焐得温热,仿佛能感受到里面流转的星力。
宿舍的木门就在前方,檐下挂着的灯笼还未点亮,在暮色中摇摇晃晃。沐暃推开木门,“吱呀”一声轻响划破了林子里的静谧。屋里很暗,只有西窗透进最后一缕霞光,将桌椅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淡淡的水墨画。他反手关上门,将晚风与虫鸣都挡在外面,屋里顿时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他没有点灯,径直走到房间中央的蒲团旁坐下。蒲团是用晒干的艾草填充的,带着淡淡的药香,能安神定气。沐暃解开背后的山河刀,放在身侧,刀身与地面接触时发出轻响。他双腿交叉盘坐,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缓缓闭上眼睛。
起初,胸腔还在因赶路而微微起伏,耳中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撞着耳膜。他深吸一口气,按照《五体凝气诀》的吐纳法调整气息——吸气时,想象天地间的星力顺着鼻腔涌入,如细流汇入丹田;呼气时,再将体内的浊气缓缓吐出,似轻烟散入虚空。一遍又一遍,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像山涧的溪流般平稳。
意识沉入体内时,沐暃清晰地“看到”丹田内的星力池已近干涸,青灰色的星力只剩下薄薄一层,在池底缓慢流转,经脉中还残留着几处滞涩点,那是练习劈山式时用力过猛留下的星力淤塞。他凝神引导着丹田内仅存的星力,如同一缕细线,顺着经脉缓缓游走,遇到滞涩处便停下来,用温和的力道反复冲刷。
这是个磨性子的过程,像用细沙打磨璞玉。沐暃耐着性子,让星力一点点渗透那些淤塞的节点,指尖偶尔会因星力流转的刺痛而轻颤,却始终没有睁眼。窗外的霞光渐渐褪去,暮色漫进屋里,将他的身影晕染成一团模糊的轮廓。檐下的灯笼被路过的巡夜弟子点亮,暖黄的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格子状的光影,随着风轻轻晃动。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处滞涩点被疏通,丹田内的星力池终于泛起了涟漪——天地间的星力正顺着毛孔缓缓渗入体内,汇入星力池,让那层薄薄的星力渐渐增厚。沐暃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能感觉到,经过这一番调息,消耗的星力已恢复了三成,肩背的酸痛也减轻了许多,手臂抬动时不再像之前那般僵硬。
他没有急于结束修养,依旧维持着打坐的姿势,感受着星力在体内流转的顺畅。窗外的月色渐渐升高,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辉。林子里的虫鸣又起,比傍晚时更稠,却不喧闹,反而衬得屋里越发安静。
沐暃想起白天苏学姐的指点,想起品源那句“志在必得”的狠话,心中一片清明。《山河刀经》的修炼才刚刚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像今天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地打磨招式,总有一天能将这门刀法融会贯通。
夜渐深,灯笼的光在窗纸上明明灭灭。沐暃缓缓睁开眼,眸中映着月光,沉静而明亮。他抬手按了按小腹,丹田内的星力已恢复了近半,足以支撑明日的练习。起身时,他轻轻拿起身侧的山河刀,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仿佛与他的气息渐渐相融。
明天,该试试将劈山式与定川式连起来练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