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屋敷的厨房,已然是一片战场。
三位护理女孩,寺内清、中原澄、高田奈穗,在灶台与储物间之间飞速穿梭,娇小的身影带起阵阵急风。
“米!米仓的米要见底了!小清,再搬一袋!”
“澄!菜必须全部洗好!主厨说今天的备菜量,要抵得上一周!”
“奈穗!烧水!快!”
厨房主厨,一个体格壮硕的男人,赤着上身,浑身热汗蒸腾。
他挥舞着巨大的锅铲,手臂肌肉虬结,额角青筋贲张,那不是在烹饪,而是在与某种庞然巨物搏命。
整个厨房都弥漫着一种悲壮激昂的气息。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晓月桐,正悠闲地坐在病房里。
他单手撑着下巴,姿态慵懒,好整以暇。
那股与周遭万物都格格不入的松弛感,让整个病房的空间都显得扭曲而不真实。
炭治郎、善逸、伊之助,三个人,三道截然不同的目光,死死钉在他身上。
炭治郎的眼神里,是纯粹的崇拜,混杂着一丝形象崩塌又重塑后的亲近。
我妻善逸把自己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惊恐地盯着这个男人。
他的耳朵不会骗他。
厨房那边的嘶吼,米粒被倒空的声音,菜刀剁碎骨头的悲鸣……他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男人光是坐着,就让整个蝶屋敷的后勤系统发出了濒临崩溃的哀嚎。
这比鬼可怕太多了!
嘴平伊之助的猪头面具下,目光充满了最原始的野性。
他看不懂这个男人的剑技,但他野兽的直觉能判断出,这是一个比他生平遭遇的所有巨熊、所有山主,都要恐怖亿万倍的“生物”。
尤其是在“饭量”这个神圣的领域!
晓月桐嘴角那抹得逞的弧度一闪而逝,目光最终落在了最正直的那个少年身上。
“炭治郎。”
他随口一问,像是在聊家常。
“你学的是水之呼吸,对吧?”
“是!晓柱大人!”
炭治郎腰背瞬间绷直,大声回应。
晓月桐失笑,摆了摆手。
“放轻松。”
“之前,你可没这么拘谨。”
炭治郎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颊泛红。
“那不一样……”他小声说,“之前,您……虽然也很强,但和我们一样是剑士。可现在,您是‘柱’。”
“是屹立于所有队士顶点的,晓柱大人。”
他的语气里,是发自内心的敬仰。
那是鬼杀队数百年传承中,对最强者的绝对尊重。
晓月桐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灿烂的金眸里多了几分认真。
“‘柱’吗……”
他轻声重复着这个词,目光扫过炭治郎,也扫过另外两人。
“你们迟早也会是的。”
这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
却在三个少年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善逸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
伊之助的猪头下,发出了困惑的“哼哼”声。
炭治郎的眼睛,则在一瞬间燃起了火焰。
成为柱?
他从未敢想。
可这句话从眼前这个男人的口中说出,便不是一种可能,而是一个既定的未来。
晓月桐没给他们太多消化的时间,话锋一转。
“说起来,水之呼吸……”
他微微歪头,做出回忆的模样,金色的瞳孔在日光明暗间流转。
“那田蜘蛛山上,我赶到时,你身上残留的气息,不太像纯粹的水之作用力。”
炭治郎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田蜘蛛山。
他的意识被瞬间拉回那个绝望的黑夜。
面对下弦之伍·累那坚不可摧的蛛丝,水之呼吸最强的拾之型·生生流转被轻易斩断,日轮刀应声而碎。
死亡降临的前一刻,父亲在漫天大雪中不知疲倦舞动的身影,烙印般浮现。
——火之神神乐。
“用正确的呼吸方法,就能一直跳下去。”
“看好了,炭治郎。这是我们家代代相传的神乐,和这副耳饰一起,由我,传承给你。”
父亲的话,犹在耳边。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使出了那套铭刻于灵魂的舞蹈。
水之呼吸,在那个瞬间,化作了灼热的火焰之息!
“那不是水。”
晓月桐的声音,将炭治郎从回忆中唤醒。
他的声音很轻,却拥有洞悉一切的质感。
“那股气息,比水更灼热,比岩更坚韧,比风更狂野。”
他看着炭治郎陡然收缩的瞳孔,继续说。
“古老,庄严,充满了生命力。”
“你的每一次挥斩,都在燃烧自己的灵魂,释放出太阳般的灼热。”
轰!
晓月桐的每一个字,都狠狠劈在炭治郎的心头。
他……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可能描述得如此精准!
燃烧灵魂!
太阳的灼热!
这不就是父亲所跳的,火之神神乐吗!
那不是临死前的幻觉!那股力量真实存在!而且,被晓月大人清晰地感知到了!
“那……那是我家里代代相传的一种神乐舞……”炭治郎的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他迫切地寻求着答案,“是向火神大人祈福,祛除灾病的舞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它就变成了我的剑技……”
晓月桐静静听着,脸上没有半分意外。
他当然知道。
他比这个世界任何人都清楚那套舞蹈的真正名字。
——日之呼吸。
一切呼吸法的源头,斩杀鬼舞辻无惨的唯一希望。
但他不能说。
有些路,必须炭治郎自己走。
有些传承,必须由他亲手揭开。
过早揭晓谜底,只会剥夺他的成长。
晓月桐站起身,走到炭治郎的床边。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少年缠满绷带的肩膀上,一股沉稳而温暖的力量传递过去。
“炭治郎。”
“是!”
“水之呼吸很好,它教会了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剑士。”
“但它,只是你的‘容器’。”
晓月桐的金眸,深深凝视着炭治郎的酒红色眼瞳。
“去寻找吧。”
“寻找那份传承在你血脉与灵魂深处的,真正的火焰。”
“当你的心,与太阳同在时,你才能斩断那纠缠了千年的宿命。”
说完,他松开手。
不再多言,转身。
将满室的震撼,和那个陷入巨大沉思的少年,一同留在了身后。
炭治郎怔怔地坐在床上,整个人都被定住了。
容器。
火焰。
太阳。
宿命。
晓月大人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钥匙,在他心中打开了一扇又一扇尘封的大门。
他一直以为,火之神神乐只是家族的传统。
可现在,一位屹立于鬼杀队顶点的‘柱’,却告诉他,那里面,隐藏着他真正的力量,甚至关乎……千年的宿命!
他的心脏,砰砰狂跳。
前所未有的使命感与探索欲,从心底疯狂奔涌而出!
而就在这时——
“让开让开!猪大爷的饭来啦——!”
伴随伊之助兴奋到变调的狂吼,病房门被轰然推开。
神崎葵和几名护理员拼尽全力,推着一辆堆积如山的餐车,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那是一座由米饭、烤鱼、天妇罗、味增汤……堆砌而成的,食物的小山。
浓郁的香气,瞬间击溃了房内严肃深沉的氛围。
善逸的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
伊之助发出极致的嚎叫,翻身就想扑过去。
炭治郎也从沉思中惊醒,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座食物山。
蝴蝶忍扶着门框,看着这壮观的一幕,再看看那个一脸理所当然,已经拿起筷子的银发男人,感觉自己的偏头痛又加重了。
晓月桐拿起一碗堆得冒尖的米饭,朝目瞪口呆的炭治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想那么多干嘛?”
“先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吃不饱,怎么去见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