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砚凛跟着蔺景然进了映月轩。
他往榻上一坐,揉了揉眉心:“整日里听这些机锋,比批十本奏折还累。”
蔺景然递过一杯温茶,在他身侧坐下:“陛下若是嫌累,下次不去便是。”
“不去?”郗砚凛接过茶盏,轻哼一声,“朕若不去,怎知她们背地里编排些什么?”
蔺景然不以为意,“编排来编排去,也不过是那些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郗砚凛侧头看她:“你倒是想得开。”
“想不开又能如何?难不成要学郑妃,整日里琢磨这些?”
他低笑:“你若是学她,朕第一个头疼。”
张德海在外通报,说是闲王求见。
郗砚策摇着扇子晃进来,笑嘻嘻地行礼:“皇兄,嫂嫂。臣弟得了件新鲜玩意儿,特来献给皇兄。”
说着从袖中取出个精巧的木盒,打开一看,竟是套打磨光滑的玉石棋子,触手温润。
“前几日得了一块好玉,想着皇兄平日操劳,该有些雅趣消遣。臣弟陪皇兄手谈一局?”
“你何时这般有心了?”
“臣弟一向有心。”郗砚策笑嘻嘻地落座,朝蔺景然使了个眼色,“嫂嫂也来观战?”
蔺景然含笑摇头:“你们兄弟对弈,我就不凑热闹。”
她起身要走,却被郗砚凛拉住:“坐着。你在一旁看着。”
蔺景然只得坐下,看兄弟二人对弈。
起初郗砚策还兴致勃勃,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额角就见了汗。
郗砚凛落子如飞,步步紧逼,他只能勉强招架。
“皇兄,您这也太狠了……”郗砚策捏着棋子,左右为难。
蔺景然在一旁看着,忽然轻笑出声。
郗砚策忙道:“嫂嫂笑什么?可是看出什么妙招?”
“我笑王爷,”蔺景然指尖轻点棋盘,“只顾着防守,却忘了进攻。陛下这步棋看似凶猛,实则留了破绽。”
郗砚凛挑眉:“哦?你说说看。”
蔺景然取过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一角:“若是从这里切入,不仅能化解危机,还能反守为攻。”
郗砚策仔细一看,恍然大悟:“妙啊!还是嫂嫂高明!”
郗砚凛看着棋盘,若有所思:“这步棋……倒是出乎意料。”
他抬眼看她:“平日与你下棋,倒不见你这般犀利。”
“陛下棋风稳健,臣妾自然要谨慎些。”蔺景然浅笑,“王爷这棋路跳脱,正好以奇制胜。”
郗砚策连连点头:“嫂嫂说得是!臣弟这就……”
“这就什么?”郗砚凛打断他,“观棋不语真君子,这局算你了。”
“皇兄!这怎么能算!”
“怎么不能算?”郗砚凛慢条斯理地收拾棋子,“若不是她提醒,你这会已经投子认负了。”
郗砚策还要争辩,见皇兄神色不似说笑,只得悻悻闭嘴。
蔺景然在一旁抿唇轻笑,被郗砚凛瞥了一眼,忙正色道:“陛下说得是,是臣妾多嘴了。”
郗砚凛哼了一声,将棋盒往她面前一推:“既然多嘴了,这局你替他下完。”
郗砚策顿时眉开眼笑:“多谢皇兄!多谢嫂嫂!”
蔺景然无奈,只得执白与郗砚凛对弈。
这一局倒是精彩。
最终,蔺景然以半子之差落败。
“承让。”郗砚凛眼底带着笑意,“爱妃棋艺,果然精进不少。”
“是陛下教导有方。”蔺景然放下棋子,看了眼窗外天色,“时候不早,王爷该用膳了。”
郗砚策会意,忙起身告辞:“臣弟告退,明日再来向皇兄请教。”
待他走后,郗砚凛才道:“你方才那步棋,明明可以赢。”
“赢一局棋有什么趣?倒是陛下,今日怎么有兴致与王爷对弈?”
“他前日递了份折子,关于整顿京畿卫戍的,写得倒有几分见地。”
蔺景然挑眉:“王爷终于肯用心政务了?”
郗砚凛淡淡道:“不过是三分钟热度。朕若是不给他些甜头,怕是明日就又躲回府里斗蛐蛐去了。”
“陛下用心良苦。”
“你倒是会说话。方才智妃在宴上那般作态,你怎么看?”
蔺景然沉吟片刻:“智妃姐姐今日,倒是比平日急切些。”
郗砚凛挑眉,“怎么说?”
“她素来沉稳,今日却主动提及江南丝绸之事,又在郑妃发难时及时转圜。这般急切地表明立场,倒不像她平日的作风。”
郗砚凛颔首:“朕也觉得奇怪。她父亲近日在吏部考评得了优等,按理说,她该更沉稳才是。”
“许是……”蔺景然眸光微动,“另有所图?”
郗砚凛沉思片刻,忽然笑道:“罢了,随她们去。有朕在,翻不起什么浪来。”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陪朕去园子里走走,整日闷在屋里,骨头都要僵了。”
二人并肩走在行宫的小径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