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郗砚凛果然如约而至。
“陛下要带臣妾去何处?”蔺景然跟着他登上马车,好奇地问。
“到了便知。”郗砚凛卖了个关子。
马车并未在行宫范围内停留,而是径直驶出行宫宫门,沿着山道蜿蜒向上。
约莫一刻钟后,停在一处清幽的山谷前。谷口有侍卫把守,见到御驾连忙跪迎。
踏入山谷,蔺景然只觉眼前一亮。与行宫的精致雕琢不同,这里更像一处天然洞天。
修竹茂密,溪流潺潺,水汽氤氲间,竟能看到几处温泉眼,蒸腾着袅袅白雾。
“这里竟有温泉?”蔺景然有些惊喜。
“前朝发现的泉眼,水质尚可。朕已命人清理过,今日只你我二人。”
池边设有简单的石桌竹椅,桌上摆放着茶具和几样精致点心。
“陛下今日怎有如此雅兴?”
郗砚凛在竹椅坐下,自行倒茶:“前朝事烦,此处清净。你也松快片刻。”
蔺景然从善如流,褪去鞋袜,将双脚浸入温暖的泉水中,舒适地叹了口气。
她靠着池边,闭上眼,感受着山风拂面,泉暖足底,多日来的燥热与疲惫似乎都被这温泉水洗涤而去。
郗砚凛静静看着她慵懒的模样,没有出声打扰。山谷里只闻鸟鸣溪声,以及她偶尔满足的轻叹。
不知过了多久,蔺景然睁开眼,望向不远处岩壁上攀附的几株植物:“陛下您看,那是不是六月雪?这个时节竟还开着。”
郗砚凛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翠绿叶片间点缀着细小的白花,确实雅致。
“听闻此花可入药,清心明目。”蔺景然说着,赤着脚走上池边草地,小心地采摘了几株,用随身携带的帕子包好,“回去让挽风收着,或许用得着。”
她转身时,发髻有些松散,几缕青丝垂落颊边,沾了温泉水汽,更显乌黑润泽。
郗砚凛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回到行宫已是午后。蔺景然心情颇好,正遇上前来寻她的谢昭仪和冯采女。
谢昭仪,“姐姐今日气色真好,可是遇到了什么趣事?”
蔺景然笑道:“随陛下出去走了走,山间景致不错。”
她并未细说温泉之事,只将包着六月雪的帕子递给挽风,“收好了。”
挽风笑嘻嘻地接过:“奴婢一定好生收着!这可是陛下和娘娘的‘定情信花’!”
蔺景然作势要打她,挽风灵活地躲到冯采女身后。一直安静旁观的冯采女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这时,阿瑞午睡醒了,揉着眼睛被乳母抱出来。小家伙看到蔺景然,张开手臂要抱。
蔺景然接过阿瑞,亲亲他的小脸:“阿瑞睡得好吗?”
阿瑞搂着她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瑞瑞想母妃。”
他好奇地看着蔺景然略显潮湿的鬓角,伸出小手摸了摸,“母妃,湿湿。”
“母妃刚才去玩水了。”
“母妃母妃,阿瑞也玩!”
“好,改日带阿瑞去。”
晚膳后,郗砚凛在映月轩批阅从京城快马送来的奏章。
他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
“陛下可是累了?歇息片刻吧。”
“今日那花,你认得?”
蔺景然轻笑:“闲来无事翻过几本杂书,略知皮毛。此花性寒,味微苦,确实有清心散热之效。不过,”
她话锋一转,调侃道,“比起陛下库房里那些珍稀药材,实在不值一提。臣妾也就是借花献佛,聊表心意。”
郗砚凛摇摇头:“明日,朕要去围场。你可要同去?”
蔺景然眼中闪过讶异。
皇家围场,向来是前朝君臣与宗室男子涉足之处,后宫妃嫔极少参与。
“臣妾去……怕是不合规矩?”
“无妨。皇后与太子也去。你带着阿瑞,见识一下也好。”
……
消息很快在行宫内传开。
次日,围场。
阿瑞第一次见到如此阵仗,看着场中骏马奔腾,旌旗猎猎,目不转睛。
蔺景然一边护着阿瑞,一边留意着场中情况。
围猎开始,号角长鸣。
骏马奔驰,箭矢破空,场面壮观。
阿瑞扯着蔺景然的衣袖,小手指着场中一匹雪白的小马驹:“母妃,马!阿瑞要!”
蔺景然柔声哄道:“阿瑞还小,等长大了再学骑马,好不好?”
这时,郗砚策骑着马溜达过来,在观礼台下勒住缰绳,笑嘻嘻地对阿瑞说:“小阿瑞,喜欢马?改天皇叔教你骑!”
阿瑞用力点头,眼巴巴地看着郗砚凛的方向,似乎希望父亲也能应允。
郗砚凛似乎察觉到阿瑞的目光,转头望来。隔着一段距离,蔺景然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微微颔首示意。
围猎持续了近两个时辰。
收获颇丰,郗砚凛猎得一头雄健的梅花鹿,引得群臣赞叹。
仪式结束后,众人移至行营暂歇。
蔺景然带着阿瑞回到安排好的帐中,挽风早已备好温水点心。
挽风兴奋:“娘娘,您瞧见陛下猎鹿的英姿了吗?真是威风!”
蔺景然笑了笑,不做评价。
她心知,今日围猎,不仅是娱乐,更是天子彰显勇武、考察宗室子弟的机会。
傍晚,郗砚凛与蔺景然一同用膳。
“今日围猎,觉得如何?”
“场面宏大,陛下英武。阿瑞看得眼睛都直了,一直嚷嚷着要学骑马呢。”
郗砚凛勾唇:
“男孩子,是该早些习练骑射。”
“陛下说的是。不过臣妾瞧着,闲王殿下今日似乎兴致不高,只猎了几只野兔便歇了。”
郗砚凛哼了一声,无奈:“他?心思就没放在这上头。”
蔺景然聪慧地不再多言。
皇室兄弟,情深,却也各有心思。
夜深人静,蔺景然靠在窗边,望着行宫外的连绵山影。
白日围场的喧嚣已然散去,山谷温泉的静谧却仿佛还在眼前。
挽风为她披上外衣,低声道:
“娘娘,早些歇息吧。奴婢听说,过两日怕是就要启程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