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散后,郗砚凛道:
“傅玄那边,查得如何了?”
张德海,“回陛下,傅大人已查实。夏妃娘娘的兄长夏大人,在苏州府盐税一项上,确实……额外多征了三成。
名目是……用以修缮猗兰殿暖阁,为夏妃娘娘冬日御寒。”
郗砚凛冷冷道:“修缮暖阁?朕看他是想给自己修座金殿。
派两个得力暗卫,亲自去趟苏州。
税银,一粒不少地给朕追回来。
顺便……请夏大人精读三个月户部历年账册。
告诉他,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万民的天下,不是他夏家可以随意拨弄的私库算盘。”
“奴才明白。陛下,颖妃娘娘方才遣人送了新制的绿豆糕来。
说是用明曦宫后院那口老井的凉水仔细湃过,最是清热解腻,专解这春日里莫名的烦躁。”
郗砚凛舒眉:“她倒会躲清闲,朕在这里对着烂账头疼,她还有心思琢磨糕点。”
张德海笑道:“娘娘还特意托话,请陛下务必保重龙体,莫要总熬夜耗神。
说若是江南那堆账本看得眼睛乏了,她愿带着小殿下过来给陛下解解闷儿。
还说五殿下新近不知从哪儿学了个翻跟头的把式,虽不稳当,但那憨态可掬的模样,有趣得紧。”
郗砚凛轻笑:“告诉她,糕朕收了。待朕料理完这些琐碎,晚些去明曦宫,朕要亲眼瞧瞧,阿瑞是怎么个翻法。”
与此同时。
明曦宫内,春桃进来禀报:“娘娘,猗兰殿差人送来一盆新得的西域茉莉,说是品种稀奇,夜里才开花,香气能飘半座宫苑呢,特献给娘娘赏玩。”
蔺景然,“夏妃这个人向来不安好心,咱们不缺这一盆花,委婉点拒绝吧。”
春桃撅了噘嘴,“娘娘,您不知道,今儿上午,夏妃娘娘在御花园的流芳亭大摆赏花宴。
各宫主子几乎都请遍了,连几位交好的宗室夫人都邀了,独独……独独没给您下帖子!
席间她还亲自弹了曲《凤求凰》,话里话外说什么‘有些人总缩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
不常出来走动,不似个尽心伺候陛下的模样’……这不是指桑骂槐是什么?”
蔺景然笑了:“喔?她这《凤求凰》弹给谁听?又请了哪些人去品鉴?”
春桃气鼓鼓,“除了您和皇后娘娘,高位妃嫔里就缺了您!那场面,热闹得很!”
蔺景然噗嗤一笑:“她自己那肚子还没个响动呢,倒先替旁人操起这份尽心伺候凤求凰的闲心。我这儿清静惯了,就不去凑那份凤求凰的热闹了。”
……
待到夏妃生辰当日,夏文艳亲热道:
“云贤妃娘娘肯赏光驾临,臣妾这心里啊,真是比喝了蜜还甜。
快请上座,尝尝臣妾特意从家乡请来的苏州厨子的手艺。
这道松鼠鳜鱼可是他的看家本事,听闻……颖妃妹妹也甚是喜爱这道菜呢。”
云贤妃装作不知蔺景然没收到请帖,只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
“颖妃妹妹许是身子还需将养,或是五殿下离不得人,才未能亲至为你贺寿。
她性子最是恬淡随和,不喜喧闹,想来并非有意拂了姐姐的好意。”
夏文艳,“贤妃姐姐说的是,臣妾也是忧心她,总闷在宫里于身心无益。
想着宴后定要去明曦宫瞧瞧她,顺便……
带些家里刚送来的上等温补药材,给颖妃妹妹好生调养调养身子。”
“陛下驾到——颖妃娘娘到——五皇子到——”
郗砚凛抱着阿瑞大步走了进来。蔺景然在他身后慢半步跟着。
仿佛只是寻常串门,她一只手还轻轻牵着阿瑞露在外面的小胖手。
夏文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死死盯住蔺景然那张明艳从容的脸上,失声道:“陛……陛下?您……您怎么来了?臣妾还以为……”
她以为郗砚凛不会来,更没想到他会带着蔺景然母子一同出现。
郗砚凛淡淡道:“听闻你今日生辰宴,朕带颖妃和瑞儿来沾沾喜气。看来朕来得正巧。”
蔺景然这才温和道:
“恭贺夏妃姐姐芳辰。我来得匆忙,未及备下厚礼。
只带了些明曦宫樱桃树上新摘的头茬果子。
给夏妃姐姐添个鲜甜,聊表心意。”
夏文艳藏在袖子中的手紧了紧,笑道:“颖妃姐姐有心了,这樱桃看着就喜人,陛下和姐姐、五皇子能来,就是给臣妾最大的脸面了!快…快请入座!”
宴席间,看着郗砚凛夹起一块剔好刺的鱼腹肉放入蔺景然面前的小碟中。
再瞥一眼身旁夏文艳那强撑的、几乎要绷不住的笑脸。
蔺景然忽然觉得,偶尔出趟“远门”,似乎……也没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