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砚凛冷笑出声：“上吊？选在这会儿，倒是会挑时候。”
蔺景然挑眉：“怕是算准了陛下刚离慈安宫，这戏才能唱给最要紧的人看。”
阿瑞歪头追问：“母妃，什么戏呀？陆娘娘为什么要演戏？”
郗砚凛揉他头顶：“演给眼瞎的人看，可惜，咱们都不瞎。”
他们快步往陆修媛的宫殿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哭天抢地。
皇后和太后已在殿内，太后坐在床边，满脸心疼。陆修媛躺在床上，发丝凌乱，嘴角沾着点血迹，见郗砚凛进来，哭声更甚。
“陛下！您可得为臣妾做主啊！”她伸手想去拉郗砚凛的衣摆，被他侧身避开。
郗砚凛冷哼：“说说，怎么就被逼得要上吊了？”
陆修媛哽咽道：“颖妃姐姐方才在慈安宫，处处针对臣妾，还说臣妾故意害姨母……臣妾心里委屈，实在活不下去了……”
蔺景然叹气：“陆修媛这话，倒是让我糊涂了。方才从慈安宫出来，我与陛下一路回明曦宫，何时针对过你？”
皇后点头：“颖妃所言属实，她与陛下前脚离开，本宫后脚就接到消息赶来了，中间不过一刻钟。”
陆修媛支吾：“那……那就是颖妃娘娘在慈安宫时的话，字字诛心，臣妾回去越想越委屈……”
郗砚凛嗤笑：“自己做错事，还不许旁人说两句了？再说你这上吊，倒是让朕开开眼。白绫呢？怎么没挂在梁上，反倒你躺在床上？”
陆修媛眼神躲闪：“我……我刚被救下来，身子发软……”
蔺景然瞥了眼床边的白绫，“这白绫干干净净，连个褶皱都少见，蔺景然是把它当腰带系了一圈，就敢说上吊？”
她伸手拿起白绫，晃了晃：“真要上吊，这料子不得磨出点痕迹？再者说，妹妹嘴角这血，看着倒像胭脂调的，擦了怕是能当口脂用。”
太后脸色微沉，显然也看出了端倪。
陆修媛急了，坐起身：“不是的！这是真的血！颖妃姐姐你血口喷人！”
蔺景然轻笑，“陆修媛不如张嘴让太后瞧瞧，嘴里有没有伤？若是真吐血，怎么还能中气十足地哭嚎？”
郗砚凛补刀：“怕是哭嚎太用力，把胭脂蹭嘴角了。这演技，比戏班子里的花旦还差些，至少人家不会把道具准备得这么敷衍。”
太后轻咳一声：“陆修媛，你老实说，是不是故意装病博同情？”
陆修媛见瞒不住，瘪着嘴哭道：“姨母！臣妾就是心里委屈！颖妃娘娘处处得陛下偏爱，连阿瑞都帮着她，臣妾在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郗砚凛挑眉：“颖妃向来省心从不惹事，还能帮朕省心。你呢？从宫宴到现在，你闹了多少回？你这一天，比戏台还忙，怎么没见你把这份精力用在正经事上？”
陆修媛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埋头痛哭。太后叹了口气：“陆修媛，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皇后道：“陆修媛，你蓄意作伪，惊扰太后和陛下，按宫规，当罚。”
郗砚凛瞥了眼陆修媛：“之前罚你闭门思过三日，看来不够。再加七日，抄写《女诫》二十遍，若是再敢闹幺蛾子，直接送你回太后宫里，省得在这儿碍眼。”
陆修媛浑身一僵，不敢反驳，只能含泪应道：“臣妾遵旨。”
太后看着嫡亲外甥女这模样，心里不忍，却也知道她理亏，只能道：“你就好好反省，别再让哀家操心。”
“是……”陆修媛小声应着。
郗砚凛懒得再看她，“颖妃，走了，再待下去，怕是要被这戏码熏着。”
蔺景然牵着阿瑞，跟着他往外走：“可不是，这戏太假，看得人眼疼。”
两人并肩走出宫殿，阿瑞仰着小脸：“父父，母妃，陆娘娘为什么要撒谎呀？”
郗砚凛弯腰抱起他：“因为她想让别人心疼她，可撒谎的人，没人会真疼。就像多嘴，偷吃了点心还嘴硬，最后还不是得罚背书？”
阿瑞似懂非懂点头：“那陆娘娘也要罚背书吗？”
蔺景然笑道：“她得罚抄书。比背书还累，谁让她戏这么多。”
三人刚走没两步，就见太后身边的嬷嬷追了出来：“陛下，颖妃娘娘，太后娘娘请您二位留步。”
郗砚凛叹气：“看来，这戏还有个收尾。”
郗砚凛回头：“母后还有何事？”
太后叹了口气：“陆修媛是哀家从小看着长大的，性子娇纵了些，却也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太想得到你的关注了。”
郗砚凛皱眉：“母后，您若是真疼她，就别再护着她的小性子。今日这事，若是不严罚，往后她指不定还会闹什么更出格的事。”
太后点头，“只是她毕竟是哀家的嫡亲外侄女，哀家也不想她在宫里过得太委屈。颖妃，往后她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些，别跟她一般见识。”
蔺景然点头：“太后娘娘放心，只是陆修媛若是再像今日这般，臣妾可就没法担待了。总不能让她的戏，次次都演到臣妾头上。”
太后无奈：“你们啊，一个比一个嘴利。罢了，哀家也不说什么了，只求你们往后多看着她些，别让她再闯祸。”
太后摆摆手：“时辰不早了，你们也别在这儿耽搁，颖妃最近身子本就不算硬朗，早些回明曦宫歇着吧。”
郗砚凛点头：“母后也早些歇息。”
回到明曦宫时，阿瑞在郗砚凛怀里昏昏欲睡，被奶娘抱下去安置后，蔺景然也觉倦意袭来，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蔺景然拥被半倚在床头，低热已退，但脸色仍有些苍白。
春桃轻声：“娘娘，太医说您就是着了风，加上前些日子操持五殿下的功课，心思重了些，静养几日便好。”
蔺景然蔫蔫的点头。郗砚凛摸摸她的额头，蹙眉，“怎么还这么凉？”
“让他进来。”
孙院正把脉后，躬身道：“启禀陛下，颖妃娘娘玉体虽无大碍，然心脉略有不畅，似有忧思郁结之象，还需静心调养，宽怀为上。”
“忧思郁结？爱妃在忧思什么？”
蔺景然浅笑：“臣妾身处宫闱，锦衣玉食，有阿瑞承欢膝下，何来忧思？许是前些日子贪凉，又陪阿瑞玩闹得过了些，心神略有损耗罢了。”
郗砚凛深深看她一眼，淡淡道：“按你方才所言，好生配药，务必让娘娘早日康复。”
“臣遵旨。”孙院正应下，退了出去。
“既如此，爱妃好生歇着。春桃，仔细伺候你家娘娘，若有任何不适，即刻来报。”
与此同时，皇后宫里却是一派热闹景象。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喜！天大的喜事啊！”
吕婕妤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忐忑、欲言又止的苗御女。
皇后蹙眉：“吕婕妤，何事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吕婕妤毫不在意，美滋滋道：“启禀皇后娘娘！嫔妾…嫔妾有喜了！太医刚诊出来的！还有苗妹妹，她也怀上了！这可是双喜临门啊娘娘！”
皇后挑眉：“苗御女，吕婕妤所言可是属实？”
苗御女怯怯地道：“回…回娘娘，太医…太医是这么说的…但时日尚浅，还…还不确定…”
“哎呀！苗妹妹你就是太小心了！”吕婕妤抢过话头，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笑得合不拢嘴。
“太医都号出来了还能有假？这可是陛下的龙种！皇嗣绵延的大喜事！娘娘您说是不是？”
皇后温声道：“若太医确诊，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吕婕妤，你有孕在身，更该谨言慎行，稳重为上，不可再这般毛躁。苗御女也需好生保养，切勿大意。”
“扶月，传本宫懿旨，吕婕妤、苗御女孕育皇嗣有功，各晋一级，册封为吕充媛、苗采女。另，免去二人晨昏定省三月，安心在宫中养胎，所需用度，皆从优调配。”
“谢皇后娘娘恩典！”吕婕妤喜不自胜，响亮地谢恩，声音震得殿内梁柱似乎都在响。
苗御女也跟着细声细气地道了谢。
邓修容笑道：“恭喜吕充媛，恭喜苗妹妹！这可是咱们后宫的大喜事！皇后娘娘恩泽深厚，两位妹妹福气满满，将来定能诞下健康的小皇子！”
皇后看着殿内神色各异的嫔妃，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则事不关己，心中暗叹。颖妃病着，这两位又同时有孕，往后这后宫，怕是更难清静了。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扶星，扶星会意，悄然退下，去安排人手，加强对吕充媛和苗采女两处宫苑的监管，免得生出什么意外。
三日后，午后阳光正好。
病愈的蔺景然在御花园散步透气，转角便迎面撞上了被一众宫人簇拥着的吕充媛。
吕充媛一手习惯性地抚着平坦的小腹，得意地笑道：“哟！这不是颖妃娘娘吗？病可大好了？瞧这小脸白的，可得仔细养着！不像臣妾，怀了龙种，太医说胎气壮得很，每日里精神头十足，连走路都觉得轻快！”
蔺景然轻笑：“恭喜吕充媛。本宫已无大碍，多谢挂心。孕中之事，素来辛苦，充媛更该安心静养才是，不必这般劳师动众。”
吕充媛上前两步，亲热地想去拉蔺景然的手，似乎想借着她的身份再抬高自己几分：“颖妃娘娘说得是！不过太医也说了，多走动走动对胎儿好！颖妃娘娘你看这菊花，开得多艳，定是沾了臣妾的喜气才这般精神！”
挽风眉头一皱，下意识想挡在蔺景然身前，却被蔺景然用眼神制止了。
她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避开了吕充媛的手，同时轻轻咳嗽了两声：“咳咳…吕充媛说的是。只是本宫病体初愈，吹不得风，恐过了病气给你和胎儿，就不陪充媛赏花了，先行一步。”
吕充媛的手落了个空，脸上闪过一丝讪讪，却还是强撑着笑道：“那…颖妃娘娘慢走，仔细身子。回头臣妾再去明曦宫探望颖妃娘娘！”
蔺景然颔首，没再多言，带着春桃和挽风从容离去。
刚走出去几步，身后就传来吕充媛刻意提高的声音，在训斥身边的宫女：“都愣着干什么？扶好了！本宫肚子里可是金贵的龙种！要是磕着碰着，你们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春桃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低声啐道：“小人得志！这才刚怀上多久，就这般张狂，真当自己是天大的功臣了！”
挽风也跟着哼道：“就是！瞧她那样子，恨不得把‘我怀龙种’四个字刻在脑门上，让全天下都知道！还喜气呢，依我看，是晦气才对！”
蔺景然摊手：“后宫添丁，本就是喜事。至于旁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有她的热闹，我们有我们的安稳，强求不得，也羡慕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