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千秋节后,郗砚凛几乎一头扎进了政务堆里。他是帝王,天下万民系于一身,这担子千斤重。
蔺景然理解,真的理解。
可理解归理解,连着十几日处理:
今日是吕充媛抱怨刘采女讲鬼故事吓着了她的胎(刘采女委屈:隔着帘子呢!声音也不大!)。
明日是田宝林和苗宝林为了争一棵遮阴更好的歪脖子树差点又上演全武行,
后日又是樊才人那张利嘴把邬妃气哭了
……
这些“麻烦点心”一股脑堆到她面前,再佛系的人,天天对着这些糟心事,也难免生出几分“老娘不伺候了”的烦躁。
她蔺景然不是来当这劳什子的后宫灭火队长兼孕产妇情绪安抚专员的!
这日午后,她刚打发走为了一碟冰镇樱桃分配不均而争执的两位宝林,只觉得脑仁嗡嗡作响,连春桃端来的冰镇酸梅汤都喝不出滋味。
她望着窗外被烈日晒得蔫头耷脑的花木,“这日子,比尚食局熬的绿豆汤还黏糊糊的没劲。”
挽风正给她打扇,闻言眨眨眼,小声嘀咕:“娘娘,您这是……跟陛下置气呢?”
蔺景然一怔,随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否认:“胡说什么!我跟陛下置什么气?陛下日理万机,为国为民,我敬仰还来不及!”
她烦躁地挥挥手,“去,看看阿瑞午睡醒了没,带他去园子里玩会儿水,别闷坏了。”
这丝憋屈,在傍晚时分被张德海亲自送来的一溜儿紫檀木大箱子,冲淡了那么……一点点。
张德海笑容可掬。
“陛下说了。近日暑气难消,娘娘打理宫务辛苦。尚服局手艺尚可,这些衣衫或能聊解烦闷,添几分清凉之意。”
他……倒是知道她爱漂亮衣裳首饰,就投其所好。
“张公公替本宫谢过陛下厚爱。这衣衫确实精美,本宫很喜欢。”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格外真诚,“既然陛下体恤臣妾辛苦,又恰逢皇后娘娘娘家的事已水落石清,想必娘娘凤体也该大安了。这协理六宫、是不是该还给皇后娘娘?”
张德海躬身道:“娘娘说笑了。皇后娘娘凤体康泰,自然是后宫之福。奴才定将娘娘的话,一字不漏地带给陛下。”
阿瑞兴奋地跟父皇讲他今日如何用特制的小网兜在太液池边捞到了几条漂亮的小金鱼,又如何在挽风的帮助下,成功修复了他心爱的木雕小马。郗砚凛耐心听着,偶尔问上一两句,。
膳后,阿瑞被春桃带去洗漱安寝。郗砚凛看着蔺景然,开口道:“闷在殿里也无趣,陪朕出去走走,消消食?”
……
夏夜的太液池,微风送爽,荷香阵阵。早有宫人备好了一艘精巧的画舫。
登船坐定,船娘轻轻一撑,小船便无声地滑入藕花深处。
蔺景然倚着船舷,伸手拨弄着近旁一朵半开的红莲,。
“还是水里凉快。”她轻叹一声,“陛下英明,这主意好。”
离了画舫,两人又信步走到了戏园附近。戏园是大邺宫中排演乐舞百戏之所。
此时虽非正式宴饮,但园中一处临水的敞轩里,有乐工在练习新曲。
中送来清音,夹杂着几声夏虫的低鸣。蔺景然听得入神,手指在膝上轻轻打着拍子。
“哎呀,这不是陛下和颖妃姐姐吗?真真是好巧,嫔妾也觉着今晚月色好,出来走走,没成想竟在此处遇上了圣驾和姐姐。”
邓修容盈盈下拜,“嫔妾给陛下请安,给颖妃姐姐请安。”
巧遇?这梨园离她的披香殿可不算近,这“巧”得未免太刻意。
她看都懒得再看邓修容那副故作姿态的样子,“陛下!您瞧瞧,臣妾想安生赏个月亮听个曲儿都不得清净!都怪您!”
那眼神分明在说:看吧,都是你招来的麻烦!
郗砚凛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一愣。
他看看一脸委屈(装的)的蔺景然,又看看被蔺景然直白迁怒噎得笑容僵在脸上的邓修容,
“邓修容,夜色已深,早些回宫歇息吧。”
夜深人静时,他才步入内室。蔺景然已经背对着外侧躺下了,乌黑的长发散在枕畔,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
郗砚凛在床边站了片刻,褪下外袍,在她身侧躺下。蔺景然身体微微一僵,但没有挣开。
“宫务繁杂,是朕疏忽。明日,便让皇后接手吧。”
蔺景然依旧闭着眼,没回应,但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点点。
郗砚凛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手臂微微收紧了些,下巴轻轻蹭了蹭她柔顺的发顶。
困意渐渐袭来,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意识慢慢沉入黑暗。
待她睡熟,郗砚凛轻轻起身,披了件外袍,悄无声息地走向偏殿。
阿瑞睡在小床上,抱着他那只修补好的木雕小马,小脸睡得红扑扑的。
郗砚凛在床边坐下,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光,静静看了儿子一会儿。
小家伙睡相不算老实,一条小腿蹬开了薄薄的锦被。
郗砚凛伸出手,仔细地掖了掖被角。
翌日清晨,蔺景然在一室晨光中醒来。意识回笼,首先感觉到的是腰间那条结实的手臂,以及身后紧贴着的、温热宽厚的胸膛。
她先是翻了个小小的白眼,然后,抬起脚,隔着薄薄的锦被,用脚尖不轻不重地、带着点泄愤意味地,轻轻踢了一下郗砚凛的小腿。
“嗯……”郗砚凛在睡梦中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眉头微蹙,但并未醒来。
得逞的蔺景然嘴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这还没完。她动作极快地转过身,面对着他,然后,一只带着清晨微凉的手,迅雷不及掩耳地探入他微敞的寝衣衣襟,在那壁垒分明的紧实胸肌和块垒清晰的腹肌上,结结实实地摸了一把!
手感……嗯,一如既往的好。
摸完,翻身背对着他,拉高被子,假装自己还在熟睡。
身后,传来一声极低的、带着刚睡醒沙哑的轻笑。紧接着,那条手臂再次环了上来,将她更紧地搂进怀里。
温热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轻蹭了蹭。
两人又依偎着躺了一会儿,直到外面传来宫人轻微的走动声,才起身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