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长公主郗瑄即将回京,最近去慈安宫请安的妃嫔连着几日都格外勤快,言语间也多是揣摩打探之意,连带着六局一司的管事嬷嬷们行走间都多了几分谨慎。
蔺景然依旧那副懒洋洋的模样,请安照旧,不多言不多语,回来后便窝在明曦宫,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挽风和几个小宫女凑在一起低声说笑。
山清、水秀一个打着扇,一个剥着冰镇葡萄,蔺景然听得津津有味。
春桃道:“……说是前儿个,十二公主殿下非要亲自下厨给驸马爷炖补汤,结果看错了食材,把一大把黄连当成了黄芪扔了进去!”
挽风压着嗓子,学得活灵活现:“驸马爷顾探花一口汤下去,脸都苦绿了,硬是梗着脖子夸‘公主殿下亲手所制,别有一番风味’!”
小宫女们捂嘴偷笑。山清憨憨地问:“那后来呢?”
“后来?”挽风挑眉:“后来咱们公主殿下见驸马爷喝得‘香甜’,自己也舀了一勺,当场就吐了,追着驸马爷满院子打,说他骗人。
最后咱们驸马爷抱着咱们十二公主殿下哄了半晌,驸马爷答应教她认全了药材库里的东西才算完。”
水秀眨着眼:“顾驸马脾气真好。”
清风道:“可不是么,听说咱们顾驸马性子温和,学问又好。对着咱们那位……呃……天真烂漫的公主殿下,真是耐心十足。
昨儿咱们十二公主殿下突发奇想,要学古人赌书泼茶。你们猜怎么着?
咱们仙女般的十二公主殿下把驸马爷珍藏的一套孤本给泼了半本茶渍,驸马爷也没真生气。
顾驸马爷只是哭笑不得地领着公主一起把书页一页页擦干晾晒。”
蔺景然听着,唇角也不由弯起。
这十二公主郗瑶被淑太妃娇养得确实有些不谙世事,规矩更是稀松,闹出的笑话一箩筐。
但难得的是她那份赤子心性以及对驸马顾文清一片懵懂却真挚的情意。
而顾文清看来也是个妙人,能包容且引导十二公主这样淘气的小娇妻。两人这般和和美美地过日子,郗砚凛倒是赐下一桩良缘。
鹦鹉多嘴在架子上扑棱着翅膀,忽然嘎嘎叫道:“苦绿了!脸绿了!”
众人顿时笑作一团,蔺景然也忍不住轻笑出声,丢了一粒葡萄肉给它:“臭小子,就你学舌快。”
外头小太监通报说陛下带着五殿下往这边来了,不多时,郗砚凛牵着阿瑞走了进来。
阿瑞刚进门便朝着蔺景然道::“母妃母妃,父父带我去看大马了。我和父父看了好大好大的仓库,仓库里面好多好多东西!”
郗砚凛在蔺景然方才的位置坐下,宫人重新上了温茶和冰镇的瓜果。
“哦?我儿今儿都看到什么了?”蔺景然拿出帕子给儿子擦汗,顺着他的话问。
“儿子看到了好多高高大大的马!父父说那是战马!还有拉车的马,不一样!”
阿瑞兴奋地比划着:“我和父父还去了内府库,看到了好多布,看到了好多好多瓷器。还有……还有……”
他努力回想:“还有好大的冰块,堆得像山一样一样的大冰块。”
郗砚凛抿了口茶,淡淡道:“带他去认认宫中之物,知晓些用度来历,免得日后五谷不分。”
蔺景然微微一笑,对阿瑞道:“那瑞儿可要记住你父皇的教导,一粥一饭,半丝半缕,皆来之不易,亦需知其来处。”
“嗯!阿瑞记住了!”阿瑞用力点头,又扯着蔺景然的袖子:“母妃,仓库里的公公说,夏天用的冰,冬天就要存到地底下的冰窖里。好多人干活呢。父父说,这就是‘凡事预则立’!”
蔺景然看向郗砚凛,她能感受到皇帝对阿瑞的用心。
郗砚凛对上她清亮的目光,随后移开视线,随手拿起蔺景然方才看的那本游记翻了两页。
阿瑞叽叽喳喳又说了一会儿视察见闻,终究是跑累了,他趴在蔺景然膝上渐渐没了声音,沉沉入睡。
宫人欲上前抱走,郗砚凛摆了摆手,让阿瑞睡在榻上。
他看着蔺景然,问道:“朕方才进来时,听得此间热闹得紧,你们都在说什么高兴事,也不想着让朕听听高兴高兴?”
蔺景然还未答话,架上的多嘴又抢答了:“脸绿了!驸马爷!嘎!”
郗砚凛挑眉。蔺景然失笑,将方才宫女们说的十二公主炖黄连汤的笑话简略说了一遍,只不过蔺景然略去了“追打驸马”等细节,只说十二公主顾文清的好脾气和十二公主夫妻夫妻和睦。
郗砚凛听罢,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道:“顾文清性子是沉稳。郗瑶……母后和淑太妃过于娇惯,规矩欠缺,幸得驸马包容。”
这时,张德海悄步进来道:“陛下,闲王府递了话进来,齐侧妃身子有些不适,王爷着急,想请太医正再去看看。”
郗砚凛蹙眉:“太医正昨日不是才请过平安脉?”
“是,说是侧妃娘娘有些贪凉,用了些许冰碗,今日便有些不爽利,王爷不放心……”张德海语气里也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让他去太医院另寻当值太医。太医正需随时听候宫中宣召,岂能日日围着闲王府转。”
郗砚凛顿了顿,又道:“传朕的话,让齐氏安分些,再有下次,冰碗都给她停了。”
“是。”张德海忍笑应下,退了出去。
蔺景然都能想象到郗砚策接到口谕时那跳脚又不敢违逆的模样,心下暗笑,这闲王府倒是有趣得紧。
郗砚凛看着回榻上睡熟的阿瑞身:“长乐后日抵京。宫中将设家宴。”
蔺景然朝郗砚凛眨眨眼:“是,长乐长公主回京之事众人皆知,臣妾知晓了,定会准时赴宴。”
郗砚凛握住蔺景然的手:母后之意,家宴设在慈安宫,不必过于隆重,只家人小聚即可。”
蔺景然微微一笑:“太后娘娘思女心切,家人小聚,更显亲厚。臣妾定当谨守本分,不扰太后与长公主殿下叙话。”
郗砚凛摇摇头,道:“你啊你…”
罢了,反正郗长乐上次回京几次三番为难她和瑞儿,她离郗瑄离得远些……也好,省得长乐老找阿瑞和她这母子二人的麻烦。
蔺景然伸手给自个儿倒上一杯薄荷桃子柠檬冰饮,顺手也给郗砚凛倒一杯:“臣妾请陛下喝小厨房现制的消暑冰饮,陛下可否请臣妾用一顿晚膳?”
郗砚凛挑眉,含笑调侃道:“哦?爱妃要吃什么没有?谁敢克扣咱们颖妃娘娘明曦宫的份利例?胆子可真不小。”
蔺景然修长白皙的手指勾勾郗砚凛的尾指:“谁知道呢?陛下,你不会连一顿午膳都舍不得吧?不能够的吧?夫君~”
郗砚凛被蔺景然摇得头晕:“快别作妖了,张德海,去御膳房把时下的新鲜食材做得鲜美可口些,做一桌她爱吃的,省得她哭穷。”
张德海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眉眼含笑道:哎呦,老奴这就去,保准让御膳房出一桌让咱们颖妃娘娘满意的佳肴美酒来。”
郗砚凛无奈道:“爱妃满意了?”
蔺景然笑嘻嘻地在皇帝脸上亲亲吻了吻:“陛下不满意?”
郗砚凛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你真是……什么都敢说……”
蔺景然朝他翻了个标致的白眼:“哼!”
郗砚凛:“……”
你最好不是在心里骂朕,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