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尚服局送来几套新做的秋装,料子是顶好的杭缎苏绣,颜色多是秋香、杏黄、藕荷之类应季的雅致色调。
蔺景然瞧中了一身海棠红的齐胸襦裙,颇为亮眼。
“就这套吧。”她指尖点了点。春桃和水秀笑着应了,小心取下衣裙,伺候她换上。
这襦裙样式繁复,层层叠叠,束带的系法也讲究。春桃在后头忙活着,水秀在前头整理裙裾和披帛。
“娘娘,这腰带的垂坠似乎不大对……”水秀左右端详,总觉得那系好的绦子垂下的长度一边长一边短,不够飘逸。
蔺景然对着等人高的铜镜转身看了看,也觉有些别扭:“是了,重新系一下,右边再放长一寸许。”
春桃闻言,正要解开重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无声地伸了过来,接过了那柔软的绦带。
蔺景然从镜中看去,郗砚凛不知何时进来了,站在她身后,神色专注地调整着那两根带子。
他指尖灵活地穿梭,动作竟十分熟稔稳妥,不过三两下,便将那绦带重新系好,两边垂下的部分长度恰到好处,平整服帖。
春桃和水秀早已屏息垂首,悄悄退开两步。蔺景然看着镜中映出的郗砚凛,忍不住调侃道:“陛下几时学了这等手艺?”
郗砚凛整理好最后一处褶皱,捏捏她的脸:“替你穿衣多了,自然会些。”
他瞧着她身上的襦裙,海棠红色衬得她肌肤胜雪,明艳不可方物:“尚可。”
蔺景然抿唇一笑,转身面对他,轻轻旋了半圈,裙摆如花般绽开:“只是尚可?”
他负手而立,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却不肯再多赞一词,只道:“聒噪。”
此时,秋阳正好,两人闲来无事,来御苑散步。御苑池边的几只丹顶鹤正被驯鹤人引着踱步。
郗砚凛与蔺景然并肩立在汉白玉栏杆旁看着。
但见那通体雪白的仙鹤,长颈时而优雅弯曲,时而昂首向天。
红顶如丹,啄食驯鹤人抛出的鱼虾时,姿态从容不迫,偶尔振翅起舞,更显仙风道骨。
“倒是比有些人更懂规矩。”郗砚凛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蔺景然看得有趣,闻言侧头睨他一眼:“陛下这是骂鹤还是骂人?”
郗砚凛不答,笑弯了眼眸。
帝妃二人路过一处正在修剪盆景的花圃,老园丁正对着几盆虬枝盘曲的松树小心翼翼地下剪子。
蔺景然驻足看了片刻,顿时有些手痒,她轻轻抓着郗砚凛的袖子晃啊晃,柔声道:“陛下,臣妾试试可好?”
郗砚凛挑眉,示意园丁将工具递给她。蔺景然接过那小银剪,对着其中一盆长得略显杂乱的菊花端详半晌,才谨慎地剪去几根多余的旁枝,又挑选了一朵开得正盛、形态雅致的墨菊,让人移入一个素雅的白瓷盆中。
“如何?”她颇有些自得地展示成果。
郗砚凛看了看那盆瞬间清爽许多、主次分明的菊花,点了点头:“尚能入眼。”
蔺景然:“……” 就知道从这人嘴里听不到一句痛快的夸赞。
两人信步走入附近一处小花园,虽不及御花园恢弘,却也小巧精致,种了不少时令花卉。
墙边一丛月季开得正好,花朵硕大,颜色是极正的红,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
郗砚凛停下脚步,端详片刻,折下了开得最盛的那一朵。
花茎上的刺似乎扎了他一下,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转过身便将那朵还带着露水的红月季,轻轻簪在了她的鬓边:“人比花娇。”
蔺景然抬手轻轻碰了碰鬓边那朵带着凉意的月季,看着前方那人挺拔却微显僵硬的背影,忍不住低头抿嘴笑了起来。
午后,宫中请了杂耍百戏班子表演,吞刀吐火、爬杆走索……热闹非凡。
蔺景然看到一个艺人竟真的将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吞入喉中,又安然无恙地取出时,忍不住也跟着众人一起抚掌惊叹。郗砚凛坐在她身旁,虽然眼睛看着场中百戏,却对这些江湖把戏兴趣不大。
只是在蔺景然为那吐火艺人惊呼鼓掌时,侧眸看了她一眼。
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发髻那朵红月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他眼底也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