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地,回来了。”
哭喊的二宝停住了,挣扎的沈星晚僵住了,手足无措的傅景瑞和张谦和也下意识地朝着门口望去。
顾承烨风尘仆仆,身上那件昂贵的西装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满是褶皱和污渍。
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的目光,穿过所有人,落在那个蜷缩在墙角的女人身上。
星晚……
他的星晚……
那个曾经追在他身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瘦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星晚……”顾承烨喉结滚动,往前走了一步。
“啊——”
沈星晚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朝着房间里唯一的窗户冲了过去!
“星晚!”
傅景然脸色大变,他顾不上自己刚刚恢复的身体,一个箭步冲上前,从身后死死地抱住了她!
“放开我!你放开我!他是魔鬼!他要抓我!我不要被抓走!我不要!”
沈星晚在他怀里疯狂地挣扎,力气大得惊人,她张嘴就朝着傅景然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嘶——”傅景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有松手。
“妈咪!”二宝吓得哇哇大哭,他想冲过去,却被大宝死死地拉住。
“别过去!”
大宝的声音都在发抖,他看着那个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女人,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顾承烨僵在了原地。
她不认识他了。
不,或许不是不认识。
而是,在她那片混沌的记忆里,他就是那个最恐怖的源头。
“都别动!”
张谦和的声音,及时地响了起来,“她现在情绪不稳,不能再受刺激了!快!把窗帘都拉上!”
傅景瑞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冲过去,将所有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
房间里,光线暗了下来。
沈星晚的挣扎,似乎也减弱了一些。
“你们……你们都是坏人……”
她靠在傅景然的怀里,瑟瑟发抖,“你们都想害我……”
“星晚,不怕,不怕了,大哥在,没人能伤害你。”
傅景然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就在这时,另一个同样狼狈的身影,从门口探了个头进来。
“我操,这什么情况?开家庭武道会呢?”傅景明看着眼前这堪比灾难片现场的一幕,一脸的莫名其妙。
没人理他。
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走到顾承烨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喂,你还好吧?”
顾承烨没有反应。
傅景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傅景然怀里,抖得不成样子的沈星晚。
“她……她怎么了?”
“失忆了。”回答他的,是大宝。
傅景明愣住了。
他看着那个,曾经为了顾承烨,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女人,此刻,却像是看着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看着他。
傅景明的心里,突然就堵得慌。
他想骂顾承烨几句,可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一个字都骂不出来了。
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啊。
“你,出去。”傅景然抬起头,看着顾承烨。
“我……”
“我让你出去!”
傅景然低吼道,“你没看到吗?!她现在最怕的人,就是你!”
“你待在这里,只会让她更痛苦!”
他不想走。
他好不容易,才回来。
他好不容易,才再次见到她。
“爹地。”是大宝。
他走到顾承烨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
顾承烨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先出去。”
大宝说,“妈咪,交给我们。”
顾承烨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那个,依旧对他充满了敌意的女人。
良久。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那扇门。
当那扇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的那一刻。
他再也撑不住,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地滑了下去。
星晚……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房间里,随着顾承烨的离开,沈星晚的情绪,终于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她不再挣扎,只是靠在傅景然的怀里,像个迷路的孩子。
“大哥……”她看着傅景然,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
“嗯,是我。”傅景然的心,狠狠地一颤。
她还记得他!
“我……我头好痛……”
沈星晚皱着眉,“我好像……忘了很多事……”
“没关系。”
傅景然柔声安慰道,“忘了就忘了,都不重要。只要你好好地,比什么都重要。”
“那……那刚才那个人,是谁?”
沈星晚的声音,很小,“我看到他,就觉得……好害怕……”
傅景然的心,又是一阵刺痛。
他该怎么告诉她?
那个让她害怕到失控的男人,是她曾经用生命去深爱的丈夫。
是她孩子的,亲生父亲。
“他……”
“他是个坏人。”
二宝突然,从大宝的身后,冲了出来,他跑到沈星晚的面前,仰着那张还挂着泪痕的小脸,一脸认真地说,“妈咪,你不要怕!二宝会保护你!以后,我们再也不见那个大坏蛋了!”
沈星晚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家伙,愣住了。
她看着他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漂亮的桃花眼。
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颊。
好软。
“你……叫二宝?”
“嗯!”
二宝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是妈咪最爱的小宝贝!”
“妈咪?”沈星晚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她看着二宝,又看了看他旁边另一个小家伙。
还有那个,一直被傅景然护在身后的,抱着一条小白蛇的孩子。
她的脑子,更乱了。
“我……我是你们的妈咪?”
她看着傅景然,眼神里满是……不安。
傅景然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
“你是他们的妈咪。”
“也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那一瞬间,沈星晚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心好空。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她弄丢了。
门外。
顾承烨就那么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傅景明靠在对面的墙上,看着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心里烦躁得不行。
他想骂人,又觉得对着这么一个丢了魂的家伙骂,跟对牛弹琴没什么两样。
“喂。”
傅景明最终还是没忍住,他走过去,踢了踢顾承烨的腿,“你打算在这里坐到天荒地老?”
顾承烨没有反应。
“我操,你他妈倒是给点反应啊!”
傅景明火了,“我妹妹在里面生死未卜,你在这里装什么深情?早干嘛去了?”
顾承烨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
看顾承烨红了的眼睛,傅景明后面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里。
“她……”
顾承烨的嘴唇动了动,“她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傅景明没好气地坐到他身边,“刚醒,什么都不记得了,看见你就跟见了鬼一样。”
顾承烨的身体,又是一僵。
“医生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
傅景明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却没点燃,“张老说,是毒素的后遗症,伤了脑子。
什么时候能恢复,看天意。”
看天意。
这三个字,压得顾承烨,喘不过气来。
“那……孩子们呢?”
“孩子好着呢。”
傅景明撇了撇嘴,“就是,可能暂时不太想认你这个爹了。”
顾承烨闭上了眼,靠在墙上,不再说话。
走廊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
卧室的门,开了。
大宝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两个男人,径直走到了顾承烨的面前。
“你跟我来。”
顾承烨睁开眼,看着自己的儿子。
然后,他沉默地,从地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