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府深处,新开辟的洞天静室内,江河盘膝而坐,周身气息圆融,仙光内敛。成功渡过天仙劫,并初步伪装自身气机后,他并未有丝毫松懈,反而更加谨慎。他深知,那天庭监察机制的一瞥,如同悬顶之剑,意味着他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完全隐匿于暗处。
当务之急,是彻底巩固天仙境界,并厘清自身状态。他内视己身,晶莹仙源缓缓旋转,法力磅礴而精纯。然而,在这片看似平静的仙力海洋深处,他却敏锐地察觉到几处极其隐晦的“滞涩”与“躁动”之处。
那是在渡劫过程中,强行吸纳炼化各种异种能量(劫雷、罡风、阴火,乃至更早的蟠桃、仙酒、金丹、八卦炉气息)所残留的细微“杂质”或未能完全融合的道则冲突。平时无碍,但在全力运转法力或冲击更高境界时,这些隐患便可能爆发,轻则阻碍修行,重则导致法力失控,甚至引动心魔!
“这便是成就天仙后,需要面对的‘三灾九难’之始吗?”江河心中明悟。所谓三灾九难,并非单指某次具体的雷劈火烧,而是修行路上种种内外劫难的总称。对于他这般积累庞杂、根基雄厚的修士而言,首要的“难”,便是梳理自身,化解内部隐患,达到真正的“圆融无暇”。
这需要水磨工夫,急不得。他沉下心来,运转《万流归元诀》,以水之至柔至净的特性,缓缓浸润、调和仙源中那些不协调的角落。这个过程缓慢而精细,如同最耐心的工匠打磨璞玉。
就在江河潜心修炼,化解体内隐患的第七日,静室外由青大亲自布下的警戒阵法,传来了一丝极其轻微、却带着纯正仙灵之气的波动!
江河骤然睁眼,神识如水银泻地般蔓延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江河府外围。只见府邸上方的水域中,一道温和却不失威严的仙光悄然降临,显化出一位身着七品仙官袍服、手持玉笏、面容古板的中年仙吏。其身后跟着两名力士,捧着卷宗玉册。
“巡天司,录籍仙官,奉旨登记下界新晋天仙名录。此间修士,速速现身接旨!”那仙官的声音透过水流,清晰地传入府中,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威严。
“果然来了!”江河心中一凛。巡天司,乃是天庭负责监察三界、记录仙凡变动的重要机构。这录籍仙官的到来,意味着他成就天仙的信息,已被天庭正式收录在案。这是福是祸,尚难预料,但这一步,终究是躲不过的。
他迅速权衡利弊。闭门不见或强硬抗拒,只会引来更大怀疑和麻烦。坦然面对,虚与委蛇,方是上策。好在对方只是一名七品仙官,修为大致在真仙层次,尚不足以看穿他精心布置的伪装和府邸深处的奥秘。
心念一定,江河整理了一下仪容,周身气息调整到刚入天仙、尚有些不稳的状态(这反而更符合新晋者的常态),然后化作一道水光,迎出府外。
“散修江河,见过仙官。”江河拱手为礼,态度不卑不亢。他并未自称“小妖”,而是用了“散修”这个更中性的称谓,既点明自身跟脚非仙非神,又暗示无门无派,降低对方戒心。
那录籍仙官上下打量了江河一番,目光如电,似乎在审视他的根底。片刻后,他微微颔首,展开手中玉册,例行公事地问道:“嗯,根基尚可。报上你的名讳、跟脚、道场所在,以及所修功法大致属性。”
江河早已打好腹稿,从容应答:“在下江河,乃此地水族生灵得道,偶得上古水元传承,于此江河交汇之处开辟洞府,潜心修行至今。所修功法,偏向水属,偶涉阴阳变化。”他言语半真半假,既交代了基本事实(水族、水属功法、道场位置),又用“上古传承”、“偶涉阴阳”等模糊词汇掩盖了《万流归元诀》和八卦炉气息等核心秘密。
仙官一边听,一边以仙力在玉册上记录。听到“上古传承”时,他眉头微挑,但并未深究。下界修士机缘巧合得到上古传承并不罕见,只要不涉及天庭禁忌,通常不会过多盘问。
“既已成就天仙,便需遵守天条,不得肆意妄为,扰乱下界秩序。尔之道场,既在东海之畔,亦需遵从东海龙王节制。此乃《天仙律例》摘要,你好生研读。”仙官记录完毕,取出一枚玉简递给江河,又补充道,“日后若有职司调动或天庭征召,自有法旨传达。你好自为之。”
说罢,那仙官便不再多留,带着力士,驾起仙光,径自离去,显然是赶往下一处需要登记的地点。
江河手握那枚微凉的玉简,望着仙官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这次接触,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藏机锋。天庭的触角,已然正式延伸到了他这里。那《天仙律例》是约束,也是一种“认证”。而“遵从东海龙王节制”一语,更是意味深长,意味着他这片基业,名义上已被纳入了东海龙宫的管辖范围。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江河返回静室,并未立刻研读玉简,而是继续之前梳理自身的功课。但他心中清楚,外部环境的“风雨”,已然随着他成就天仙而悄然降临。未来的路,需要更加步步为营。
在接下来的数月里,江河一边耐心打磨仙源,化解隐患,使得法力愈发圆融通透;一边仔细研读了那枚《天仙律例》玉简。其中条款繁多,核心便是约束天仙行为,维护三界稳定,不得随意干涉凡间,不得无故屠戮生灵,尤其强调了对于天庭直属地域(如四海、名山大川)的尊重。
同时,他也开始有意识地通过青大、鲤老丈等心腹,更加积极地搜集外界信息,尤其是关于东海龙宫、周边妖族势力、以及天庭近期动向的情报。他需要了解这片水域的“游戏规则”,以及潜在的朋友和敌人。
这一日,江河正在揣摩玉简中一条关于“下界修士自发组织及交易集会管理”的模糊条款时,静室外传来鲤老丈略显急促的禀报声。
“府主,东海龙宫派来使者,已至府外!言称奉龙王之命,前来‘宣谕’!”
江河手中玉简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东海龙宫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要快!
这“三灾九难”中的“人劫”(或者说“仙劫”),看来是要正式开始了。
他整理衣冠,气息沉凝。
“请使者入府。”
风雨已至,且看这第一道风浪,究竟是何模样。
(第五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