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不甘和愤怒的尖叫,像被拉到极限然后崩断的琴弦,在虚空里响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变远、变弱,直到什么都听不见了。
紧跟着,就像被抽掉了骨头的烂泥,刚才还张牙舞爪、浑身冒着黑气的邪教徒和扭曲魔物,动作一僵,然后“噗噗噗”地接连化作一滩滩黑色的灰烬,风一吹,就散得没影了。
一直笼罩在周围、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可怕感觉,也跟着一下子消失了。
虚空突然变得安静,只剩下一些人粗重的喘气声,还有法宝掉在地上的叮当声。
打了这么久,吵了这么久,一下子静下来,反而让人有点不习惯。
一个胳膊受伤、靠断剑支撑身体的天衍宗弟子,茫然地左右看了看,小声问旁边的人:“结……结束了?那个……那个鬼东西……没了?”
他旁边那个弟子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呆呆地点点头:“好像……好像是……被那张奇怪的网……拖走了?”
安静只持续了大概两三次呼吸的时间。
“赢……赢了?”
“我们赢了?!”
“邪神被打跑了!被封印了!”
“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了!”
各种带着难以置信、狂喜、还有劫后余生的声音爆发出来,汇成嘈杂的声浪。
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有人抱住身边的同伴,不管认不认识,使劲捶打着对方的后背;还有人仰头望着重归寂静的星空,咧着嘴傻笑。
就连活了上千年、见惯风浪的各派长老和魔道巨擘,此刻也都大大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疲惫和庆幸。
墨临渊拄着剑,站得笔直,肩膀微微发抖。他雪白的衣服上全是血污和破口,脸色苍白得像纸。
夜修罗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周身魔气淡得几乎看不见,嘴角还挂着一丝没擦干净的血迹,总是带着戾气的血红眼睛,此刻也黯淡了不少。
他们两个,几乎同时,把目光投向了悬浮在虚空中、巨大的神殿大门。
大门上的光芒正在迅速黯淡下去,玄奥的纹路也渐渐隐没,大门正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无声无息地关闭。门缝越来越小,眼看就要彻底合拢。
门后面,那片温暖的混沌本源海里。
囡囡感觉好累好累,比那次被玄老爷爷忽悠着引气入体,结果被灵气卷到天上转了几百圈还要累。她身体里空荡荡的,好像所有的力气,连同那些暖洋洋的气气,都被刚才那张大网给抽走了。
外面吵死人的打架声、坏蛋的吼叫声,终于没有了。
世界清静了。
她变得有些透明的身子,在混沌气流里轻轻晃了晃,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上下眼皮直打架。
她用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嘟囔着,带着浓浓的困意,“坏孩子……终于……不吵了……”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再看看这片让她感觉很舒服的“海水”,但眼皮实在太重了。
“……囡囡……好困……”
“……终于可以……睡觉觉了……”
“……糕糕……明天再吃……”
嘟囔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含糊。她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就像平时在软乎乎的床上准备入睡那样。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完全覆盖住了乌溜溜的大眼睛。
她的呼吸变得又轻又缓,小小的胸膛微微起伏,彻底陷入沉睡。
在她完全睡过去的那一刻,她原本透明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幻起来,像一层薄薄的光,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散开。
就在这时,几乎已经完全闭合的神殿大门,在最后一道缝隙消失前,微微亮了一下。
一道柔和的光芒从门内透出,包裹住沉睡的囡囡,轻飘飘地,从最后的缝隙里飞了出来,就像一片羽毛,缓缓飘向站在最前方的墨临渊。
墨临渊几乎是在光团出现的瞬间,就下意识伸出了手。
光团轻盈地落在他的臂弯里,光芒散去,露出里面蜷缩着的小小身影。
是囡囡。
她闭着眼睛,小脸安宁,好像只是玩累了睡着了。但她浑身都透着不正常的透明感,轻得几乎没有重量,气息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
墨临渊的手臂僵住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透明得快要看不见的小人儿,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