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斯蒂亚的目光在程晓鱼脸上逡巡片刻，那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被戳穿的恼怒随即又换上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她的视线缓缓滑过程晓鱼面无表情的脸，最终落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
随后左蹄还拍了拍程晓鱼的脑袋
“晓鱼，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她抬起自己那只刻意拗出扭曲弧度的蹄子
又转头看向程晓鱼垂在身侧的蹄子，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我懂了。”
她向前凑了半步，身上的血雾还未散尽，却硬是挤出一副关切的模样：“你是刚才被我吓得腿软了，没处躲，才跑来这里装凶，想找我求安慰的是吧？也是，你也只能这么做对吧……”
程晓鱼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噎得愣了一下，眉头瞬间拧起。
他盯着塞拉斯蒂亚那张写满“我看透你了”的脸，只觉得一股荒谬感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疯婆娘怕不是被寄生体啃坏了脑子？刚才还恨不得把他拆成碎片，转脸就开始胡言乱语，哪来的自信觉得他会求安慰？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你看清楚了——”
“我是来把你揍一顿的。”
“揍到你清醒，揍到你知道谁才是砧板上的肉！”
塞拉斯蒂亚看着程晓鱼眼底翻涌的怒火，非但没有半分惧意，反而像看到闹脾气的幼崽般轻笑出声。
她抬起蹄子拍了拍程晓鱼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仿佛刚才那场生死对峙不过是场无伤大雅的玩笑。
“好了好了，别闹了。”
她的蹄尖划过他紧绷的眉骨，语气轻得像哄小孩
“真当我看不出你这点小脾气？刚才那几下子，也就吓唬吓唬没见过世面的护卫。”
她转身理了理凌乱的鬃毛，腰间碎裂的玉佩还挂着半截，却丝毫不影响她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今天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了”
她瞥了眼程晓鱼攥紧的蹄子，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笑：“回你房间等着，我晚点让厨房给你炖点安神汤——别乱跑，不然下次可就不是铁链锁着这么简单了。”
程晓鱼被这番话堵得胸口发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压过了怒火。
突然他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喟叹：“天角兽紫悦那本黑魔典确实有点东西啊，当年翻到几页时就觉得不对劲，那些扭曲的咒文里藏着能搅乱神魂的力量。”
程晓鱼的思绪猛地被拽向藏书阁深处那排紧锁的书架，紫悦那本封面刻满荆棘纹样的黑皮典籍瞬间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每次靠近都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类似檀香混着铁锈的怪味。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追问：“你的意思是……紫悦那本被锁链捆着的黑魔典？”
“正是。”
另一个自己的声音沉了沉
“那书不是凡物，笔尖沾着特殊墨水在上面写下指令，能硬生生扭转人的心智。恨能写成爱，惧能描成敬，哪怕是铁石心肠，也能被改得七扭八歪。”
“拿到的都会被迷失心智，随后变的癫狂”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止心智，连记忆都能随意涂改。想让她忘了寄生体的存在？想让她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的独角兽？只要在书上写下，不出三日，便会如你所愿。”
程晓鱼的呼吸漏了一拍，他猛地抬头看向塞拉斯蒂亚
她正对着破碎的镜子梳理鬃毛，蹄子划过脸颊时，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茫然，随即又被那股病态的偏执覆盖。
“别想得太简单。那本书，现在还没到能直接把人‘写死’的地步”
程晓鱼的话刚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吐出半个字，就被脑海里那道声音硬生生截断，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有些事，知道太多不好。”
“这世上的禁忌之所以是禁忌，就是因为掀开盖子的瞬间，可能会把自己也卷进去。黑魔典的事，点到为止就好，再往下挖，对你我都没好处。”
程晓鱼抿紧了唇，他瞥向不远处的塞拉斯蒂亚
她正蹲在地上，用带血的蹄尖戳着自己断裂的玉佩，嘴里念念有词，时而傻笑时而怒骂，那副疯癫模样看得人头皮发麻。
“现在咱们先想着怎么把塞拉斯蒂亚救回来吧。”
另一个声音的语气缓和了些，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沉重
“寄生体这东西邪性得很，一旦缠上，就跟附骨之蛆似的，不把宿主的神魂啃干净是不会罢休的。”
他顿了顿，像是在观察塞拉斯蒂亚的状态，语气里多了几分自嘲般的无奈：“不过我看啊，她这脑子，多半已经被啃了好几个大洞了。”
“你看她那眼神，”
“清醒的时候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撑不住，前一秒还想着怎么折磨你，后一秒就能摆出施舍恩惠的架子，这根本不是寄生体在操控，是她自己的神智已经碎成了渣，全靠那点扭曲的执念在勉强粘合着。”
程晓鱼的视线落在塞拉斯蒂亚的眼睛
他想起初见时，那双眼睛里盛着星空般的温和，如今却只剩下疯癫的残烬。
“救回来……还能是她吗？”
程晓鱼低声问
脑海里的声音沉默了很久，久到程晓鱼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才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总比让她彻底变成寄生体的傀儡强。哪怕只剩一口气，哪怕记不得过去，至少……还活着。”
塞拉斯蒂亚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突然抬起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沾着血沫的牙齿：“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是不是在商量怎么讨好我？我告诉你们，晚了！”
她说着，突然抓起地上的碎玉，狠狠朝程晓鱼砸过来：“现在求我也没用！我要把你锁在柱子上，让你天天看着我！”
程晓鱼侧身躲开，碎玉砸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看着塞拉斯蒂亚那张扭曲的脸，胸腔里的情绪翻涌得厉害——有愤怒，有荒谬，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怜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