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姜医师在家吗?”
病人上门,姜瀚文翻身而下,对着空荡荡的酒坛轻叹一声:
“老尚,再见。”
过往之日不可追,未来未来不可动。
人能活的,唯有当下。
眼里沉郁散尽,姜瀚文招呼着:
“来了!”
日子一晃,六天过去。
第六天下午,姜瀚文来到三年也没登门的议事堂偏院。
门没关,轻轻一推就开了。
杜青甫靠在摇椅里,闭上眼。
地上落叶片片相接,任由风吹,在地上哗哗作响。
墙角衰败的黄褐色杂草耷拉在地上,僵硬叶片刮动地面,并石相磨。
摇椅对面,再无人影,空荡荡一片。
姜瀚文进屋,拿着扫帚,把落叶扫干净,又把枯草都拔掉,荒乱的院子才有几分整洁。
“杜老,一起去给尚老立个碑吧。”姜瀚文站到杜青甫面前,伸出手。
杜青甫恍惚睁开眼,见是姜瀚文,僵硬眼珠转动,这才有三分活气。
“好。”
拉着姜瀚文的手,杜青甫从椅子上缓缓站起。
人心囧测,他这个年纪,不可能再认识朋友。
唯一的朋友,死在心满意足里,他本该祝贺,但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世上,不够意思。
“姜医师。”
“姜大哥。”
“前辈……”
两人一路西行,多是给姜瀚文打招呼的。
很多新进来的人,都不认识药田真正的缔造者。
杜青甫同姜瀚文走一起,倒像是个老管家,亦步亦趋。
两人来到一个三角锥似的土坟前,坟前半米处挖有方形坑。
旁边地上,躺着一块洁白的雪花石,石面最中间刻着尚子安三个字,其下写着药田第一医字样。
杜青甫同姜瀚文把石碑扶正,左右浇上固定的灰色泥浆。
纸钱沙沙燃烧,火光照在两人脸上,红彤彤一片。
等纸钱烧完,黑色灰烬被风刮得漫天飞扬。
杜青甫僵硬开口,沙哑问道:“坟里埋的是什么,衣服吗?”
“他给我的那几本医书。”
眼前晃过老友拿自己扎针找穴位的往日,杜青甫咧开嘴,笑了:
“埋的好!”杜青甫突然鼓起掌。
老友赎罪的后半生,医师这个身份,或许是最开心的。
“他死了,倒是轻松,拍拍屁股就行。
你呢,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杜青甫挺直身子,郁气散尽,两眼重复精明,盯着姜瀚文。
“等给你立碑,把您二老埋一起。”姜瀚文笑道,丝毫不怕得罪眼前老人。
“埋个屁,老子还能再活三十年,你别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就行!”杜青甫没好气瞪了姜瀚文一眼。
有人骂,有人惦记,是件好事。
“你真不想接手药田吗?”杜青甫问。
姜瀚文点头:
“药田乌烟瘴气,我这种性格不适合,还是让他们闹去吧。”
“你什么性格,心狠手辣吗?”杜青甫拍拍姜瀚文肩膀:
“你能骗所有人,唯独骗不了你自己。
庄闲前段时间和我聊过,你今年不到四十,正值壮年,该娶亲。”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姜瀚文皱起眉头,娶庄家人是不可能,他又不是牲口,到点配种。
实在不行,那他就只有带着父亲,让小不点遁地离开。
“诶。”
杜青甫看出姜瀚文眼中退意,忧心望着姜瀚文。
“药田是我这辈子心血,我不放心交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长时间的沉默后,姜瀚文抬起头:
“如果杜长老你还能再活三十年,这个位置,我接。”
“这可是你说的!”杜青甫脸上泛起兴奋红晕。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
杜青甫一把抓紧姜瀚文的手,拿出一枚玉简拍他手心里。
“这是灵雨术,从此,你就是药田的主人,我给你代管三十年。”
说完,生怕姜瀚文反悔,一股青葱灵气附着在体表,杜青甫几个闪身就消失视野尽头,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姜瀚文捏紧玉简,自己接触的第一本功法,第一个法术,都是杜长老给的。
这片药田,是对方毕生心血,自己是得护一下。
但在把药田弄好之前,得先除掉庄白。
这个卖自己的杂种,没有资格享受自己带来的红利。
幽幽夜色,姜瀚文翻开有年头的压底木箱,在一堆书下,找到一本关于酿酒的薄本。
最后一页,记载了三个酿酒方子,都是自己无事时,研究出来的。
重新誊抄两个方子在第一页,姜瀚文疾笔狂书,写下一个专门卖酒的酒楼雏形和运作。
……
二十天后,药田新一轮执事选拔前夜。
三小姐带着三岁女儿,重回庄家。
一进庄家,庄敏捷牵着女儿没有先去看父母,而是径直到药田找罗茂才,不知道夜谈什么。
翌日,执事大选。
在药田里,几乎所有药农都到位,共观盛事。
一共五个执事,一个长老的位置要选。
第一场是各家拿出自己的收成,并且保证将来五年内,都能有这个程度。
第二场是互相提问题,拦住对方,一对一打擂。
从早上到中午,参与的五十人,仅剩下十一个。
看台上,吴清河、庄白、庄敏捷、庄萧,以及现任家主庄闲赫然在列。
庄白看着两场的胜者,嘴角勾起得意。
十一个人里,有六位是他这边的。
他和庄萧是一个爹生,但不是同一个娘。
在修炼上,对方把他甩下,他才不得不去药田。
现在双方都是蜕凡七重,在同一起跑线上。
把这位哥哥的爪牙拔了,将来父亲登大统,他未必没有机会继任下一任家主。
庄萧看都不看自己这位弟弟,而是看向旁边的堂妹。
“张歌那边最近还可以吧?”
庄敏捷柳眉扬起,淡然道:“还不错,老爷子那边使劲,看能不能往上提一下。”
庄萧意味深长道:
“你们都出去了,家里不好守啊。”
“那个罗茂才,是个人才,很懂事。
大哥你眼光不错,我给了他三成利。”庄敏捷笑着,香艳红唇泛起五彩光芒,很是诱人。
“三成,不少了。”庄萧点头。
第三场,每个参加的人,都到众人跟前“面试”,以定名次资格。
不一会儿,所有人面试完毕。
庄闲在名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自此,新一届的执事和长老选出,五年之内,只要不犯大错,每个人的位置都不会变。
名单传下来,庄白看到瞬间,脸色煞白,一记晴天霹雳,从头劈到后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