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提到,最近一段时间,吴清河神情恍惚,经常说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带人离开庄家。
还喜欢吃一些补药……”
听着向杰汇报,姜瀚文仔细看笔录,两份笔录问题顺序有别,方向不同,但都是同一个内容。
吴清河要走,会带谁,义子吴林生吗?
“好,就这样。
药田这边不用盯,你去盯吴林生之前离开药田,都和谁熟,特别看一下丫鬟。
吴林生和吴清河不同,他连执事都不是,没有权,没出庄家,只能是在女人身上花钱。”
被实力震慑,向杰看姜瀚文眼神完全不同,恭敬点头:“是!”
“屋子里的书,抄一份给庄家主。
那些银子,拿一百两出来,分给今天做事的护院。
剩下的,全部搬到议事堂,交给武参保管。”
提及钱,向杰眼里多了些莫名神色,小声絮叨着:
“姜总管,这钱,是不是不入账?”
“怎么,你想要?”姜瀚文反问道。
“我……我没有!”向杰吓得脸色煞白,连忙摇头。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都入账,你要是缺钱用,自己支一百两拿走,就这样。”
安排完,姜瀚文转身走人,既然发现端倪,那就让子弹飞一会儿。
嘴唇张了张,却还是没说出话,向杰望着姜瀚文背影欲言又止。
最后,等他下定决心想说时,再抬头,视野里,早已看不见姜瀚文背影。
“诶。”向杰重重叹口气。
灵堂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原因,今天比昨天要热闹得多。
坐着聊天的人,从灵堂大门往左右两侧排开,跟大媳妇嫁人一样,看新郎的人,一眼望不到头。
“吃饭了吗?”见他来,苏欣僵硬脸上绽出欣喜微笑,如幽暗中的栀子花,洁白而典雅,散发淡淡银辉。
远处好几个汉子咂吧嘴巴,真漂亮,就跟那熟透了的水蜜桃,别说吃,看一眼就心里甜,欲火燃烧,跟小猫挠爪似的。
“在家里吃了。”姜瀚文语气平淡,礼貌回答,保持距离,没有一丝逾越。
“你肯定没吃,小强,快陪姜叔叔去吃饭。”苏欣喊得自然,就像妻子同丈夫相处日久的默契,不言先知。
听到母亲呼喊,站在一边的庄强小跑过来。
“姜叔,我来了!”
庄强小嘴咧开,露出两颗可爱小虎牙。
看哥哥离开,小跟屁虫庄月也跑到姜瀚文跟前。
“我也要吃!”
“姜叔叔这边,我带你去。”庄强伸手抓住姜瀚文裤管。
“对对对,我们带你去。”庄月小鸡啄米般点头,眼里异彩连连。
“那好吧。”姜瀚文见庄月口水就差淌出来,就跟着两个小家伙离开。
喊吃饭一幕被众人看眼里,大家对视一眼,虽然不说,但意思都一样——姜总管,将来要和俏寡妇搭伙过日子?
这苏总管又俏又能做事,难得的美人,娶了不亏,好些个心痒痒的汉子低下头,要说同僚还能比个一二三,姜总管,那是别想了。
晚饭并不多,一锅白菜,还有用砂锅煲的鸡汤。
“滋溜~”
庄月饱饱喝完一碗,意犹未尽嘟囔着:
“姜叔叔,幸好有你,不然娘亲肯定不会给我们熬鸡汤喝。”
“你娘平时都不做饭吗?”姜瀚文随意问道。
“之前娘亲都做饭的,是最近一段时间不做了,害我和哥哥嘴馋,好久都没吃到娘亲的肉肉。
嘻嘻~”
小家伙开心昂起头,粉瓷一般脸颊泛起可爱红晕,一脸天真烂漫。
“你娘忙赚钱,将来好给你买好看的小裙子。”
姜瀚文轻刮下丫头鼻头,滑滑的,如豆腐一般柔嫩,很好玩。
“姜叔叔,娘亲让我给你说,灵堂那边人太多,有人说闲话,让你吃了饭,一会儿再过去。”
学着大人模样传完话,庄强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问道:
“姜叔叔,你知道什么是闲话吗?”
“想知道?”
“嗯嗯!”两个小家伙连连点头,两眼放光望过来。
“想知道什么是闲话,那就拿秘密来换,谁想先来?”姜瀚文透过缝隙,望向门外。
闲话?
他怕这种东西吗。
“我知道!
娘亲去年让我给外公祝寿,我偷偷藏了外公的烟锅,外公到现在也没看见……”
“我也知道!”庄月见哥哥干过“大事”,自己也不甘示弱加入秘密分享阵营,看得旁边姜瀚文哭笑不得。
半刻钟后,场面就变成另一个模样。
“娘亲给我穿过衣服,说我最听话!”庄强忿忿道。
庄月奶声奶气吼过来:“娘亲也给我穿过衣服,娘亲还给我穿鞋,给我缝小帽子!”
“娘……娘亲以前给你缝,现在不缝了。”
“哼!那还不是因为坏叔叔和外公闹架,我长大,一定要打坏叔叔。”
“坏叔叔是谁啊?”姜瀚文疑惑道。
“坏叔叔就是坏叔叔啊。
姜叔叔,你不知道,坏叔叔可烦了!
他来过以后,娘亲都不带我们去见外公,就在屋里熬黑糊糊的药吃,刺绣都不准我们玩。
我和哥哥都多久没吃娘亲做的鸡汤,姜叔叔,你以后一定要多来哦。”
姜瀚文心里咯噔一下,控制语气轻松,继续问道:
“那坏叔叔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不记得了。”庄月摇着脑袋,如瀑黑发纷纷扬扬晃动。
“我也不记得了,反正是今年,那几天风好大,还下大雨,我都不用去爷爷那边认字。”
庄强嘴角勾起得意,为天公作美感到自豪。
狂风?
暴雨?
松弛脊背挺直,姜瀚文眼神瞬间严肃起来。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三个月前,有过一场大风,连续持续了两天,紧接着就是大暴雨,地里的聚灵草,几乎都被暴雨冲灭。
又是三个月!
“那后来,你们还见过坏叔叔吗?”他继续追问。
“没有了,娘亲就让我和哥哥在家里读书,一点不好玩,姜叔叔,你能让娘亲同意我去外面放风筝吗?”
庄月渴望看着姜瀚文,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嵌着一双点漆似的明眸,黑亮如珠,倒映着屋里光影。
正如孩童诉求,纯洁而天真。
“我一会儿就给你娘亲讲。”
“嘻嘻,好!”小丫头兴奋鼓掌,小脸红扑扑的。
“对了,姜叔叔,你还没给我俩说,什么是闲话呢?”庄强突然记起两人的目的,满脸求知欲望着姜瀚文。
庄月也好奇看过来,贯彻跟屁虫行为。
姜瀚文压低声音,故作严肃道:
“闲话就是,我们刚刚说的这些秘密,不能说给你们娘亲听,不然她会不开心。
懂吗?”
“那这是我们的秘密吗,月儿一定要好好保密!”庄月一脸兴奋。
“……”
姜瀚文坐了会,同两个孩子聊起玩具和吃的,把刚刚讨论的话题彻底甩到九霄云外后,这才重新回到灵堂。
苏欣这次听劝,子时离开灵堂,一切留给姜瀚文照顾。
烛火攒动,晃动地下投出的影子。
姜瀚文坐在棺材正前方,望着漆黑发亮的棺材发呆。
一夜无话,天明,姜瀚文见苏欣起来就直接离开。
太阳从地下冒出头,此时距离头七,仅有两天!
离开灵堂后,姜瀚文带着一队护院,按照苏欣给自己留下的花名册。
一家挨着一家查吴清河一脉的人。
从白天到晚上,一共查了二十六个院子,里里外外,全部搜索干净,无一遗漏。
这些院子,既没有暗室,也没有钱,不过是附庸于吴清河的小人物,不值一提。
晚上,姜瀚文继续回到灵堂更替苏欣。
今晚,来灵堂的人最少,大家都忙着明天的灵草上缴,不够数的,正在拉关系,从朋友那里借来应付差事,千万不能挨收拾。
两个小家伙已经睡着,只剩下两人在灵堂闲聊。
“听说,你杀了吴清河的五个徒弟,我替我爹谢谢你!”
“应该的,杜老算我半个师傅,他死得不明不白,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对不起他的在天之灵。”
“过了明天,就是头七,我想的是,由你来抬棺,你看可以吗?”苏欣期待看着姜瀚文。
“可以。”姜瀚文点头,补充道:
“其他人我都查了,没有问题,现在只有吴林生的脑袋没有找到。”
“你已经尽力,不要太勉强。
饿了吗,我晚上煲了排骨。”苏欣说话的语气极其温婉,果敢中带着三分女羞赧。
看姜瀚文的眼神也不对劲,毫不掩饰双眸里的渴望。
“不饿,你快回去休息吧。”姜瀚文摆着手,眼睛看向灵堂。
“我知道,你嫌我脏,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苏欣语气哀婉,缓缓站起身,啜泣着走出灵堂。
“苏姑娘,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看待。”姜瀚文叹气道。
“姜瀚文,你敢当着我爹的灵堂说,你从来没有动心过!”声调拔高三分,苏欣扭过头,通红眼眶盈满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