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芸絮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些话。
可能是窗外开始下雪,让她想起自己到这里的第一个冬天,对方给她买的厚实大棉衣。
又可能是那积蓄的情感,不小心被姜瀚文的疲惫揭开口子,不受控制涌出。
姜瀚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说你认出小丫头是白幽兰,这没问题。
可这和自己想她,有毛线关系!
关心白家和庄家,那是因为他要打听对自己有敌意的背后人。
这段时间他不追查,不是忘了,是不想打草惊蛇,等待良机。
这一点,郑芸絮就不如夏志杰。
那小子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操持起说书手艺,给自己打听不少消息,不枉姜瀚文免费指点修炼。
“就算她是白幽兰,我关心白家,好像也达不到我想她的程度吧?”
姜瀚文苦笑,他又不是邪淫灌身的种马,看见漂亮姑娘就想上,看不见就日思夜想。
长生路远,有佳人作伴走一段路,他并不抗拒。
可在他心里,感情的事,强求不来,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姜瀚文都秉承随缘态度。
有就有,没有就算。
登顶,探求世界奥秘,才是他从未变过的第一目标。
郑芸絮掰开手指,细数最近一段时间,姜瀚文的不开心的证据。
不爱出门,食欲不振,精神不好,经常一个人在院子里也不出来……
听完佳人叙述,再傻的人也明白点什么。
一个异性关心自己生活的点点滴滴,双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姜瀚文突然笑道:“吃醋了?”
数落到一半的郑芸絮僵住,两手悬在空中,呆呆瞪住姜瀚文。
“我不想出门,是因为忙修炼,精神不好也是。
有心事,是因为我在等消息;
食欲不振,是因为我最近在吃别的东西。
还有吗?”姜瀚文好奇看着郑芸絮。
“啊?”郑芸絮起身,后退半步,沉浸在刚刚吃醋二字上。
这样说来,面前人根本不是什么思念,是忙于修炼才累,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
可刚刚,她说出那样的话。
“我……我火上的饭还没煮。”一转头,蹬蹬蹬,下楼梯声响起,郑芸絮风一般冲回后院。
姜瀚文哈哈一笑,这小丫头,还挺可爱的。
或许小丫头对他有点想法,但这个想法,到底是因为救人的感激,还是异性的吸引,这是两码事。
或许,就连郑芸絮自己也不知道。
姜瀚文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其实有句话他没说。
庄家那边还在找背后动手的人,姜瀚文更是如此。
人和既明,天时将至,现在不够冷,还缺点时间。
夜,冷风呼啸。
郑芸絮一个人缩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
床边地上,一块完好的镜子碎成几瓣,反照着橘黄灯光,宛若一道道穿越时空的缝隙,又或是她破碎的自信。
她重新换了面具,这是姜瀚文买给她的第二块。
更换面具时,她鼓起勇气,看自己的脸。
刀痕依旧,比垃圾堆里,被啃食脸皮的野猫还要难看,血腥。
她见过白幽兰一面,比起仙子一般,极其完美的对方,自己实在是没有可比性。
不知过去多久,佳人起身,把地上碎片扫净,回到床上休息。
纤细手指握住枕头下,那里,有一柄写着自己名字的银光。
灯火吹灭,一切进入梦乡。
寒风还在呼呼作响,将脆弱的窗户刮得嘎吱呻吟。
外面寒风刺骨,恨不得里面是夹袄,外面裹秋裤。
可在姜瀚文地下,却热得汗如雨下。
四尺宽的大火圈呈回字形,自内而外有三道,半丈高的熊熊火焰把姜瀚文围住。
“哼!”
随着一声怒吼,只见他双手燃起雄浑烈火,宛若祭司祈祷。
周围火焰就像磁铁吸铁屑一般,从四面八方朝中间聚拢,变作一个由火聚成的尖锥,而姜瀚文就在正中央。
上千度高温火焰环绕呈铠甲,距离他皮肤仅有三寸不到。
姜瀚文把自己当做烤鸭,用肉身去体验火的焦灼,借此让炎阳破突破限制。
胸口,被《神息真经》点亮的心脏,一同引出心火,环绕五脏六腑焦灼。
内外火光困住自己,一个不慎就是重伤,容不得一丝懈怠。
姜瀚文全身精神绷紧,一心二用,牢牢控制灵气和心火。
也就是他身体好,又有聚生术兜底,才敢用这种变态的法子修炼。
半刻钟后,姜瀚文完全沉浸在火焰中,开始感受火光里的净化和毁灭之意。
一会儿,他睁开眼,火光照到远处地里,翠色欲流的聚灵草随微风晃动,贪婪吸收着浓烈火光。
足足烧了两个时辰,凹槽里的青罡木 完全燃烧殆尽。
在一片焦炭的黑烟中,姜瀚文大字型躺在地上。
大进步没有,但他清晰感受到,今天对火的感悟更进一步,虽然小,可确实存在。
量变终会促成质变,他不急。
皮肤干瘪,体内血肉受伤。
姜瀚文拿出一堆灵草,带着苦涩的味道,直接碾碎,塞进嘴里。
炙热浆流顺着喉咙滚下,滋润五脏六腑。
不只是精神疲惫,身体更是如此。
他没敷衍郑芸絮,现在的修炼是痛并快乐着,精神肉体双折磨,每天如此。
这种地狱模式下,要是还能保持精神奕奕,那才怪了。
躺了十息不到,姜瀚文呼吸规律,已然累到睡去。
黑夜中,有人在惆怅,有人在修炼。
有人在思念,有人在密谋。
庄家药田,已经睡下的宋书明睁开眼,麻利坐了起来。
“谁!”
“咔~”
房门缓缓推开,一道冷风贯入。
鹅黄色灯光中,穿着夜行服的阳长善走进屋里。
“阳队长,你到老朽这里是?”宋书明眯着眼,手里伸到枕头下。
“宋长老,当年你和姜总管的恩情,我阳长善今日还了。
有人派我来杀你。
我知道,杀了你,我跑不了。
不杀你,我也不可能在庄家活下去。
给我命令的人是尚统领,他知道我和你有仇。
山下的抢劫,是内鬼所为,宋长老,你好自为之。”
“慢!”
宋书明从床上跳下。
“阳长善,跟我去见家主,这件事,是大功!”
噌!
阳长善手中拔出一柄短刀,森白冷光横在两人中间,锋利刀口对准宋书明心脏。
“宋长老,再天大的功劳,也得有命享,奉劝你一句,早做打算。”
话音刚落,嘭!
阳长善对着地面撒下一烟炮,浓浓白烟遮挡视线。
两息过后,院子里哪还有阳长善的踪影。
宋书明定了定神,穿起衣服,夜奔庄家老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