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指尖还沾着金票的微凉触感，那七张半印着“青澜域主府”防伪纹的纸片，被他小心叠在布囊最内侧。王掌柜刚送他们到万宝阁门口，苏晴还在笑着说要去采购高阶灵材，他的胳膊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力道又急又慌，带着点颤抖。凌尘手已摸向布囊里的金刚篆印——在铭市待了这些天，他早养成遇袭先防的习惯。可看清来人时，动作顿住了。
是个穿灰布短打的少年，袖口磨得发毛，裤腿沾着泥点，脸涨得通红，额角全是汗。少年手里攥着皱巴巴的信封，边缘泛着淡红，像是被液体浸过，封蜡是凌家特有的“凌氏宗祠”印记——只有家族子弟能用的信纸。
“凌……凌先生！”少年声音发颤，膝盖一软就想跪，被凌尘伸手扶住。他认得这少年，是凌家旁系的仆人凌福，去年还在凌家时，这孩子总偷偷给被克扣份例的旁系子弟塞馒头。
“出什么事了？”凌尘声音沉下来。凌福这副模样，绝不是小事。苏晴也收了笑容，往旁边挪了两步，挡住周围投来的目光——这是凌家内部的事，不能让人随便听去。
凌福眼泪“唰”地下来，攥着信封的手更紧，指节泛白：“是浩少爷……他把您的房间占了！还说要把夫人留下的玄铁笔，拿去当柴火烧！”
“烧笔”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凌尘心口一紧。他猛地攥住凌福的手腕，力道不自觉加重：“你说什么？玄铁笔呢？”
那支笔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笔杆是玄铁精锻的，握在手里温温的，靠近笔锋处还有道极细的“冰”字刻痕——母亲说那是她初学铭文时刻的，能护着使用者灵力顺通。他离开凌家时特意藏在床板下的暗格里，凌浩怎么会找到？
凌福被捏得吃痛，却不敢挣，哽咽着从怀里掏出另一块东西：“这是从您房间搜出来的玉佩，浩少爷的人扔出来的。”是块半碎的旁系玉佩，裂痕从中间穿过，边缘还沾着干涸血迹，“凌小天的哥哥就是因为拦着他们搜房，被浩少爷的人打断了腿。”
凌尘指尖碰到玉佩裂痕，冰凉触感里透着铁锈味——是血的味道。他想起刚才凌福递来的信封，赶紧接过来。信封皮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写时手在抖，落款是“小天”两个字，笔画里还嵌着淡红印记，凑近闻能闻到淡淡血腥味。
拆开信封，信纸是凌家特制的桑皮纸，边角已磨得起毛。上面的字又急又乱，墨汁都晕开了：“凌哥，浩少爷说你在外惹事丢凌家的脸，把你房间的东西全扔了，玄铁笔被他拿走了，说要在大比前‘处理掉’。他还说，你要是敢回来，就废了你的铭文修为，让你再也画不了纹……”
后面的字迹更潦草，几处被眼泪晕得看不清，只在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柴房”符号，旁边还圈了个小圈——像是在暗示什么。
凌尘攥着信纸，指节捏得咯咯响。他能想象出凌小天写这封信时的样子，或许躲在柴房里怕被发现，或许写时还在疼——毕竟凌福说他哥哥被打断了腿。而凌浩不仅占了他的房间，还要动母亲的玄铁笔，甚至想废了他的铭文修为。
那支笔不仅是念想，笔杆里还刻着“储灵纹”——母亲说过，那纹路能储存一成灵力，画铭文时不用频繁引灵力，是凡级高阶里少有的好笔。凌浩要烧笔，根本不是因为“丢面子”，是怕他拿着这支笔，在家族大比上赢过自己。
“我要回去。”凌尘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丝毫犹豫。之前他想赚够钱再回凌家，可现在玄铁笔被夺，旁系子弟被打，他不能再等了。
苏晴没劝他“再等等”，只是点了点头：“我去安排车马，你去客栈拿东西。”她顿了顿，从腰间解下个玄色小香囊，塞进凌尘手里，“这里面是寒潭香，能驱散‘腐灵之气’——上次夜袭的疤脸身上有那东西，凌家说不定会用这手段拦你。”
香囊入手微凉，里面的香料透着清冽寒气，和冷纹草气息有些像。凌尘想起之前苏晴递给他的玄铁护符，想起她帮自己挡瘦猴的报复，心里暖了暖：“谢谢你。”
“我们是合作者。”苏晴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布囊，“万宝阁的定金还在，回去后要是需要灵材，传消息给我，苏记能绕开凌家的渠道送过去。”她又补充道，“玄铁笔的事，我好像听我爹提过——你母亲当年定制这支笔时，苏府的工坊帮过忙，笔杆里的储灵纹，是我爹和你母亲一起设计的。”
凌尘愣了一下。他一直不知道母亲和苏家还有这层渊源，难怪苏晴总对他格外信任，难怪她手里的冰火纹锦盒，和母亲笔上的刻痕隐隐呼应。这层关系，或许能在后续帮上忙。
“我很快就回来。”凌尘把香囊放进布囊，和金票放在一起。他转身对凌福说：“你先去城外的驿站等我，别让人看到你和我一起。”凌福点头，攥着那半块玉佩，匆匆钻进旁边的小巷。
苏晴已经让人去牵马车了，她看着凌尘：“我给你准备了三枚金刚篆印和两枚雷火符纹，都放在马车上。凌家嫡系的护卫是二阶武者，普通攻击没用，得用高阶铭文。”她顿了顿，又道，“马车是铁桦木轮，比普通橡木轮结实，能挡凡级高阶武器。”
凌尘点头，快步往客栈走。路上的商贩还在吆喝，有人举着灵纹石叫卖，有人在讨价还价，可他没心思看——满脑子都是凌浩的嘴脸，是玄铁笔的样子，是凌小天信里画的那个“柴房”符号。
回到客栈，他快速收拾东西。布囊里除了金票、铭文和香囊，还多了瓶淬体灵液——是用万宝阁的定金买的，本想用来冲击铭士境，现在看来，得等解决完凌家的事再说了。他把母亲的普通铭文笔也带上了，虽然灵力传导率只有十八，但总比凌小天递来的那支破笔强。
刚走出客栈，就看到苏晴的马车停在路边。车夫是个面生的壮汉，腰间别着把钢刀，看到凌尘过来，微微点了点头——是苏府的护卫。苏晴已经坐在车里了，手里拿着张地图，见他上来，把地图递给他：“这是从铭市到凌家的路，红圈标着的是凌家可能设卡的地方，你尽量绕着走。”
地图上的红圈有三个，都在必经的官道旁，旁边还标注着“护卫数量”和“武器类型”。凌尘看着地图上的字迹，知道苏晴是特意让人查的——她总是这么周全。
“我走后，万宝阁的后续订单，你帮我盯着点。”凌尘把地图叠好，放进布囊，“冰凝纹的配方我写下来了，要是有商贩预定，你让苏府的铭文师按配方画，品质不会差太多。”
苏晴点头，从怀里掏出枚“苏”字玉佩，比之前那枚小些：“拿着这个，要是遇到苏记的商队，他们会帮你。”她顿了顿，又道，“家族大比在一个月后，要是需要帮手，传消息给我，苏府能派护卫过去。”
凌尘接过玉佩，攥在手里。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苏小姐，该走了，再晚就赶不上城外的驿站了。”
苏晴推开车帘，看着凌尘：“小心点。”
凌尘点头，掀开车帘跳了下去。车夫一甩马鞭，马车“嗒嗒”地驶离了铭市。他站在路边，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然后转身，朝着城外的驿站走去——凌福还在那里等他，凌家的事，得尽快解决。
驿站里，凌福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正坐在角落里啃馒头。看到凌尘进来，他赶紧把剩下的半个馒头塞进怀里，迎了上来：“凌先生，车马准备好了。”
凌尘点头，跟着他往驿站后院走。后院停着辆普通的青布马车，车轮上沾着泥点，看起来像是跑过远路的样子。凌福解释道：“这是旁系子弟用来拉灵材的车，凌浩的人不会注意。”
凌尘钻进马车，里面铺着层干草，角落里放着个水囊和两个馒头。他坐下后，凌福也跟着进来，压低声音说：“凌哥，浩少爷不仅拿了玄铁笔，还把旁系的灵材份例全扣了，说‘没用的废物不配用灵材’。”他顿了顿，又道，“凌小天说，柴房里藏着东西，是你母亲生前放的，让你回去后先去柴房看看。”
凌尘心里一动。凌小天信里画的“柴房”符号，原来真的是暗示藏了东西。母亲生前总喜欢在柴房里待着，他以前以为是母亲怕吵，现在看来，或许那里藏着母亲的铭文心得，甚至是对抗凌家的线索。
“知道了。”凌尘点头，从布囊里掏出10银文，递给凌福，“你拿着这些钱，先去城外的村子躲躲，等大比结束后再回来。”凌福帮了他，他不能让凌福被凌浩报复。
凌福摆手，不肯接：“凌哥，我不要钱，我就想看着你赢浩少爷，让旁系子弟能抬起头。”他顿了顿，又道，“我已经跟我娘说了，她让我跟着你，帮你打打下手。”
凌尘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没再推辞。他知道，凌家的旁系子弟早就受够了嫡系的压迫，只是没人敢带头反抗。现在他回来了，或许能改变些什么。
马车驶离驿站时，天已经擦黑了。凌福坐在车夫旁边，帮着看路。凌尘坐在车里，拿出那封家信，借着窗外的月光又看了一遍。信纸里的血腥味似乎更浓了些，他想起凌福说凌小天的哥哥被打断了腿，想起凌浩要烧玄铁笔，拳头又攥紧了。
他从布囊里掏出玄铁护符，护符上的轻甲纹还泛着淡淡的微光。这护符是苏晴送的，帮他挡过疤脸的偷袭。现在，他要带着这护符，回凌家，夺回玄铁笔，为旁系子弟讨个公道。
马车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突然，前面的凌福喊了一声：“谁？”
凌尘猛地坐直身体，手摸向布囊里的雷火符纹。他掀开马车帘，看到前面的官道旁，站着两个穿黑衣服的人，脸上蒙着布，手里握着砍刀，正拦在路中间。
“凌浩的人？”凌尘声音冷了下来。
凌福攥紧了手里的马鞭，声音发颤：“看衣服，像是浩少爷的贴身护卫。”
那两个黑衣人没说话，只是举着砍刀，慢慢朝马车走来。月光照在刀身上，泛着冷光。凌尘知道，这是凌浩派来拦他的——凌浩怕他回凌家，怕他在大比上赢过自己，所以想在半路解决他。
他从布囊里掏出一枚雷火符纹，指尖注入灵力。符纹泛着淡淡的红光，照亮了他的脸。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衣人，眼神里没有丝毫惧意——之前他怕凌浩，怕嫡系的势力，可现在，他有铭文，有朋友，有要守护的东西，他不会再退了。
“想拦我？”凌尘的声音响在夜空中，带着股杀伐果断的冷意，“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他抬手，将雷火符纹朝着黑衣人掷了过去。符纹在空中划过一道红光，眼看就要炸开，突然，旁边的树林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更多的黑衣人冲了出来，手里的砍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凌福吓得叫了一声，攥着马鞭的手更紧了。凌尘的眼神沉了下来——他没想到，凌浩会派这么多人来截杀他。看来，这场回凌家的路，比他想象的还要难走。
他又摸出一枚金刚篆印，指尖的灵力已经凝聚。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衣人，他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而他，必须赢——不仅为了玄铁笔，为了母亲，更为了凌家所有被压迫的旁系子弟。
雷火符纹在黑衣人间炸开，红光瞬间照亮了夜空。火焰和雷光裹住了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他们惨叫着倒在地上。可后面的黑衣人还在冲，手里的砍刀已经挥了过来。
凌尘激活金刚篆印，淡白色的光盾瞬间展开，挡住了迎面而来的砍刀。“当”的一声脆响，刀刃被弹飞，黑衣人虎口震裂，鲜血直流。
“杀了他！”一个黑衣人嘶吼着，挥刀又冲了过来。
凌尘没慌，他知道，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他看着越来越多的黑衣人，看着远处还在不断涌出的黑影，握紧了手里的青竹笔——那支笔是苏晴给的，灵竹纤维能少耗灵力。他要靠这支笔，靠手里的铭文，杀出一条回凌家的路。
月光下，火焰还在燃烧，雷光还在闪烁。凌尘站在马车上，身影不算高大，却透着股谁也挡不住的坚定。他知道，只要他不认输，只要他还能画铭文，就没人能拦住他回凌家的脚步。
而此刻，树林深处，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正站在阴影里，看着前方的打斗，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他手里拿着枚刻有“凌”字的令牌，指尖轻轻摩挲着，像是在等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