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第一堆篝火在废墟间燃起,橘红色的火苗跳跃着,驱散了些许寒意与死寂。
很快,一簇簇篝火接连亮起,如同黑暗中的星辰。
幸存的守夜人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火堆旁,他们本是纪律严明的军人,此刻却破例端起了酒瓶,低声交谈着。
战斗尚未真正结束,紧绷的神经需要片刻松弛。
昨日的牺牲需要酒精来暂时麻痹,明日的未知也需要彼此的体温和话语来分担恐惧。
压抑的氛围中,篝火旁成了唯一能喘口气的地方。
【夜幕】小队也围坐在其中一堆最大的篝火旁,火上架着烤肉,滋滋作响,香气混合着硝烟味飘散。
队员们喝着酒,聊着天,试图用喧闹掩盖内心的沉重。
林七夜将一串烤好的肉递给身旁的袁罡,笑了笑问道:
“袁教官,你的伤没事了吧?”
袁罡接过肉串,大大咧咧地咬了一口:
“没事!骨头硬着呢,休养个十天半月又能活蹦乱跳了。”
他灌了一口酒,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有些疑惑地问,
“对了,怎么没看到李毅飞那小子?”
他始终记得李毅飞。
那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是他麾下最耀眼的一个。
是继周平之后,又一个以凡人之躯登临神位的奇迹。
林七夜闻言,抬手指向晨南关最高的方向。
朦胧的夜色中,在相柳庞大的阴影衬托下,能隐约看到相柳最中间那颗头颅上,静坐着一个戴着哭脸面具的身影,如同守夜的石像。
“他好像一直待在那里。”林七夜说道。
袁罡顺着方向望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感慨:
“看样子,他是打算亲自为晨南关守夜了。”
“毕竟,他现在是我们大夏新的至高神了。”
林七夜望向那个孤独的身影,眼中也流露出由衷的敬佩。
这时,不断有守夜人向这边聚集过来。
“您就是林七夜队长吧?久仰大名!我是驻西津市的曾星光……”一位拄着拐杖的守夜人拱手笑道。
“连江市守夜人小队,庾高驰……”
“142特战队,梅逸春……”
……
【夜幕】小队的名声在外,很多人都想趁此机会认识一下。
林七夜来者不拒,甚至主动将带来的食物分给大家,这片区域的氛围顿时更加热闹起来,仿佛一个临时的露天聚会。
“红缨姐,这边!”
林七夜看到红缨搀扶着脸色依旧苍白的温祈墨走来,连忙挥手招呼。
红缨看到这热火朝天的景象,有些惊讶:
“你们这是……开起露天烧烤摊了?”
“只是准备得比较充分而已。”
林七夜笑了笑,看向她身后,
“莫莉没来吗?”
“她消耗太大,还在休息。”
“哦……”
林七夜目光扫过不远处坐在火堆边、盯着火焰发呆的百里胖胖,没有再多问。
“对了,李毅飞他……”红缨忍不住又开口。
林七夜无奈地再次指了指远处高耸的蛇头和那个模糊的哭脸面具。
红缨眼神一暗,叹了口气,默默坐了下来,拿起一瓶酒直接灌了一口。
夜色渐浓,聚会的气氛在酒精作用下变得更加复杂,笑声中夹杂着叹息。
…….
后半夜。
红缨已经醉意朦胧,脸颊绯红,却还抓着一瓶酒不肯放手:“嗯~再来……我还能喝……”
旁边的温祈墨虽然自己状态也不好,还是努力劝着:“红缨,你喝多了,别喝了。”
“我没醉!”红缨执拗地摇头。
周围几人相视苦笑,举杯销愁愁更愁的道理,他们何尝不懂?
“祈墨,你先送红缨回去休息吧。”林七夜见状开口道。
“好。”
温祈墨点点头,费力地架起红缨,朝着营帐区走去。
……
将红缨送回她的房间门口,温祈墨已是气喘吁吁。
窗外的月光异常皎洁,洒在红缨通红的脸上。
她眼神迷离,却又似乎闪过一丝异常的坚定。
她看向温祈墨,含糊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温祈墨还没反应过来,后颈便遭到一记精准的手刀,软软地倒了下去。
红缨扶住他,将他安置在隔壁的空房间床上。
随后,她背起自己的长枪,毅然朝着关外那座如同山峦般的阴影走去。
相柳散发出的无形威压令人窒息,但红缨咬着牙,一步步靠近。
蛇头顶端,那个戴着哭脸面具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靠近,目光淡漠地扫了一眼,便又移开,并未理会。
红缨心中涌起一股倔强。
于是她开始徒手攀爬相柳那冰冷粗糙、布满鳞片的躯体。
“你不来找我……那我就来找你!”
她喃喃自语,带着醉意和决绝。
然而,当她攀爬到一定高度,逐渐靠近一颗不断滴落着粘稠液体的头颅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精神污染如同冰水般瞬间浇灌而下。
那是相柳一颗蕴含着克苏鲁气息的头颅。
即便它并未主动释放恶意,但仅仅是直视它、靠近它,对于海境的红缨来说,便是致命的冲击。
剧痛瞬间席卷她的脑海,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让她四肢发软,意识迅速模糊。
身体失去控制,她从数十米高的地方直直坠落!
几乎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色的身影如闪电般掠过,稳稳地接住了她。
那是一个有着金色短发的男子身影,面容在月光下有些模糊不清。
“蠢女人……”
“连克莱因都不是,谁给你的胆子靠近至高神兽的。”
金发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手臂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两人轻盈落地。
怀中的红缨似乎有所感应,迷迷糊糊地抬起手,抚摸着男子的脸颊,呢喃道:
“好像……你和他……好像……”
她的眼前重叠着无数模糊的影像,最终化为一片混沌。
男子身体微微一僵,刚想将她放下。
“不要走……别离开我……”
红缨却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声音带着哭腔和深深的依赖。
男子沉默了片刻,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你醉了。”
他低声说,随即抬起手指,轻轻点在红缨的额头。
一缕黑色的污秽气息被她指尖引出,随即消散在空气中。
红缨紧绷的身体顿时松弛下来,陷入了沉睡。
这时,那个戴着哭脸面具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金发男子身旁,面具下的声音带着些许调侃:
“真就这么狠心?连相认都不敢?”
金发男子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头,望向夜空中那轮异常圆满、皎洁的明月,静静地出神。
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清辉洒满伤痕累累的大地,也照亮了……
前方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