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翻涌,海天晦暗。
十数道璀璨却带着疲惫的神芒,如同撕裂阴霾的流星,自深海中迸发而出,冲破迷雾的阻隔。
李毅飞一马当先,周身散发着略显黯淡却依旧令人心悸的金色神辉。
几位人类天花板和来自天庭的仙神紧随其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与疲惫,一同朝着大夏的方向疾驰。
被李毅飞小心翼翼横抱在怀中的安卿鱼,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他似乎陷入了半昏迷的梦魔,身体偶尔会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
冰冷的手指抓住李毅飞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李……李毅飞……”
他破碎的声音如同蚊蚋,断断续续地溢出唇缝。
“我……我……”
李毅飞低下头,看着怀中好友凄惨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复杂。
他没有多问,只是空出一只手,掌心氤氲起柔和而充满生机的绿色光芒。
精纯的【生命法则】如同温暖的泉水,缓缓笼罩住安卿鱼残破的身躯。
试图抚平他那源自真理之门的反噬痛苦。
“你说吧,我在听。”
李毅飞的声音低沉而稳定。
生命能量的滋养似乎让安卿鱼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那双曾经充满睿智与冷静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悲恸与哀求。
两行混杂着血丝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滑落,在他苍白的面颊上留下刺目的痕迹。
“李毅飞……我安卿鱼……”
“这辈子……没……没求过你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
“求,求求你……救救她…….”
“不要……不要让她离开我……”
“我不想……”
“不能再失去她了……”
话还未说完,剧烈的精神痛楚再次袭来,让他身体猛地一抽。
李毅飞眼中厉色一闪,指尖一缕极其细微的金芒悄无声息地没入安卿鱼眉心。
安卿鱼身体一软,未尽的话语哽在喉间,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
“卿鱼!”
一直紧紧跟随在旁边、身形已经淡薄到几乎透明的幽灵江洱,看到安卿鱼突然失去意识,苍白的虚影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恐惧,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李毅飞抬起眼,看向江洱那即将消散的灵体,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他沉默了一瞬,选择了一个相对温和的解释:
“应该是强行联系真理之门,给他的精神带来的负荷和污染太大了……”
“他需要深度休眠来修复。”
他顿了顿,话锋转向江洱,
“身体倒没有大事,至于【门之钥】的侵蚀和污染?
“这个我也无能为力。”
“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担心一下你自己。”
“江洱,你应该只剩下不到六个小时的时间。”
江洱的虚影猛地一颤,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
“我虽然没有办法直接逆转这个过程,”
李毅飞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声音放缓了些,
“但是,这世间或许还有人,有其他办法。”
他的右手轻轻拂过安卿鱼汗湿的额头。
上面隐隐能看到一道灰蒙蒙的雾气
……
两小时后。
天庭,某处静谧偏殿。
安卿鱼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意识如同潮水般回归,带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一张熟悉的面孔迅速映入他还有些模糊的视野。
“卿鱼,你醒了?”
守在床边的曹渊,眼神中浮现出一抹如释重负的微芒。
安卿鱼没有立刻回应,他躺在柔软的水面上,呆呆地望着宫殿顶部那些玄奥的凋纹与壁画,眼神空洞失焦。
过了许久,那死寂的眼眸中才终于恢复了一抹神采。
下一刻,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
猛地从水面上坐了起来,动作剧烈得让身下的池水都荡漾开圈圈涟漪!
“这是哪?!江洱呢?”
“江洱在哪里?”
他的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却充满了急切的恐慌。
“别急!卿鱼,你先别急!”
曹渊连忙上前,伸手稳住他因为虚弱而摇晃的身体,声音尽可能地放轻,安慰道,
“姜太公特意交代了,你的身体和灵魂都受损极重,现在最忌情绪剧烈波动,需要静养……”
安卿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胸膛依旧剧烈起伏。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古朴而恢弘的天庭宫殿内,身下是这方神奇的治愈水池。
在曹渊身后,广成子与太乙真人两位金仙静立一旁,眉宇间也带着关切与凝重。
就在这时,安卿鱼的余光瞥见了周围环境的异常。
宫殿光滑如镜的地面上,竟然分布着数个一人高下的、边缘极不规则的空洞。
“这是……?”他下意识地问道,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曹渊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解释道:
“你在昏迷的时候,身体周围会不受控制地产生小范围的时空扰动。这些空洞……”
“都是被扰动撕裂、吞噬后留下的痕迹。”
“所以太公让我们必须有人时刻陪在你身边,一是为了治疗,二也是防止哪次扰动突然加剧,将你整个人都吞掉,随机传送到未知的时空去……”
听到这句话,安卿鱼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懊悔与自责。
他清楚地知道,这时空扰动正是他强行引动真理之门力量,灵魂与之产生深度连接后留下的可怕后遗症。
但他此刻无暇顾及自身。那个最重要的问题再次涌上心头,带着更强烈的不安:
“江洱呢?”
他紧紧盯着曹渊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告诉我,江洱到底怎么样了?”
曹渊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只能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看到曹渊这般神情,安卿鱼的心中猛地一沉,仿佛瞬间坠入了冰窟。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虚弱,什么静养,一把推开曹渊试图搀扶的手,直接从那浅水池中翻了下来!
哗啦——!
水花四溅,他赤着的双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片湿漉漉的水渍。
强烈的虚弱感让他脚步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但他却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朝着宫殿大门外狂奔而去!
“江洱……江洱!!”
他嘶哑的呼喊声在空旷的殿宇间回荡,充满了绝望的意味。
广成子见此,眉头微蹙,正欲出手阻拦,却被身旁的太乙真人轻轻按住了肩膀。
太乙真人对着他无声地摇了摇头,目光中充满了怜悯与理解。
“让他去吧……”
“有些事,终究要面对。”
……
安卿鱼冲出宫殿,外界正下着淅淅沥沥的灵雨,冰凉的雨滴划过飞檐翘角。
滴落在他单薄的衣衫和裸露的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他心中冰冷的万分之一。
“卿鱼!你慢点!”
“你现在不能乱跑啊!”曹渊焦急地追了出来,在他身后喊道。
安卿鱼恍若未闻,他那只化为死寂灰色的左眼微微转动,仿佛能捕捉到常人无法感知的痕迹。
目光迅速扫过雨幕中的重重殿宇楼阁,最终死死锁定了某个方向。
那是天庭深处,一座散发着沉重与悲伤气息的宫殿。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尽此刻所能挤出的全部力气,朝着那座宫殿发足狂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