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盆地染成一片橘红,混杂着血与火的颜色。
山呼海啸般的狂热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沉凝的,混杂着敬畏与骄傲的寂静。
三千多名战士在各自队长的指挥下,沉默而高效地执行着命令,清理战场,捆绑俘虏。
赤站在高地上,晚风吹动着她染血的衣角。
她没有回头去看身后那些狂热的眼神,也没有理会远处那些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数万生灵。
她的目光越过这片刚刚被征服的土地,望向蜿蜒流淌的大河,以及远方郁郁葱葱的森林……
这里,将是她新起点的基石。
“首领。”
猛大步走来,他身上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但脸上的兴奋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都处理干净了!那头邪神的烂肉,我让人一把火全烧了!”
“那些死硬的狂信徒,也都送他们去见他们那不中用的神了!”
他顿了顿,看着远处黑压压一片,被绳索串在一起的俘虏,有些犯难地挠了挠头。
“只是……首领,这好几万人,怎么管?”
“光是看着他们,就得派不少人手,吃的也不够啊。”
赤回过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一脚踩爆中位邪神的人不是她。
“谁说要管了?”
“啊?”猛一愣。
“让他们自己管自己。”
赤的语气轻快,像是在说一件有趣的游戏。
“星!”
一直跟在后面,脸色苍白,名为星的斯文头领身体一震。
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在!”
“你的脑子比猛好用。”赤指着那数万俘虏,笑道:“你现在就是他们的总监工了。”
“我给你两千战士做监工,给你一天时间,把这些人分成三部分。”
“第一部分,最强壮的那些,去东边山口,给我沿着山脊,修建一道能让十人并行的城墙。”
“第二部分,那些看起来会种地的,去河边开垦田地,这片土地这么肥沃,我可不想让它荒着。”
“第三部分,剩下的老弱妇孺,去森林里伐木,去山里挖石头。”
“总之,每个人都不能闲着。”
斯文头领星听得心惊肉跳,嘴唇动了动,还是忍不住说道:
“首领,他们刚刚经历大战,又惊又怕。”
“而且……而且我们的粮食,也支撑不了这么多人……”
“谁说要给他们吃饱了?”
赤打断了他,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让星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每天,只给完成任务的人发食物。”
“一块肉干,一碗糊糊,饿不死就行。”
“完不成的就饿着,想偷懒的,想逃跑的,想反抗的……”
她顿了顿,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在自己脖子上轻轻一划。
“你知道该怎么做。”
星的额头上渗出冷汗,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与赤对视。
“是……我明白了。”
赤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别让我失望。”
星如蒙大赦,转身快步离去,背影甚至有些仓皇。
猛看着斯文头领的背影,又看了看赤,憨厚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首领,您干嘛让他去?”
“这小子胆子比兔子还小,让他管这么多人,能行吗?”
“要我说,不听话的,直接砍了就是!”
“猛,砍人谁都会。”
赤转过身,重新望向那片广袤的土地。
“但人,是比野兽和矿石更宝贵的财富。”
“我要的不是一片堆满尸体的死地,而是一个能不断产出粮食、战士和更多财富的新部落!”
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虽然想不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
但他知道,听首领的,准没错。
夜幕降临,整个盆地没有一丝欢庆胜利的喧嚣。
只有风声,和远处俘虏营里传来的,被压抑着的哭泣声。
赤的帐篷里,灯火通明。
当帐篷的帘子落下的那一刻,赤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猛地向前一个踉跄,伸出手死死撑住面前的木桌,才没有倒下。
“噗——!”
一口暗红色的逆血,再也抑制不住,喷洒在木桌的地图上,将那片新画出的盆地染得触目惊心。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顺着桌子滑坐在地。
汇聚了三千二百名炼气期战士的力量,那股能量何其磅礴!
即便经过战阵的转化,每一次调动,都像是在用一把刀反复切割着她的五脏六腑。
强行支撑着在所有人面前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无敌姿态,几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心力。
“咳……咳咳……”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但她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痛苦和畏惧,反而燃烧着一种奇异的光。
她摊开自己的手掌,感受着体内残留的那股狂暴力量的余韵。
“还是太粗糙了……”她喃喃自语。
今天看似摧枯拉朽的胜利,在她自己看来,却充满了瑕疵。
她只是将所有人的力量简单粗暴地汇聚起来,像一个挥舞着巨锤的野人,砸碎了敌人。
没有技巧,没有变化,全凭力量的碾压。
“如果……如果能将这股力量,控制得再精细一些……”
赤的眼中,闪烁着痴迷的光芒。
“如果能像溪大人那样,将力量凝聚到极致……”
她想起了那位清冷的圣女,想起了她那神鬼莫测的剑术。
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在她心底升起。
她不仅要拥有力量,更要完美地掌控这股力量!
第二天清晨,当赤走出营帐时,她又变回了那个笑容温和,看不出深浅的部落首领。
此刻,盆地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数万名俘虏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几个区域,在监工们的鞭子和呵斥下,开始了繁重的劳作。
星做得很好,甚至比赤预想的还要好。
他似乎从昨天的惊吓中找到了自己新的位置,不再去思考那些虚无缥缈的仁慈和道理。
而是将自己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在了如何更高效地压榨这些俘虏的价值上。
他根据俘虏的体能、技能,将他们细分成上百个小队,制定了严苛的工作定额,甚至还设立了告密和连坐制度。
整个工地在他的管理下,虽然充满了压抑和恐惧,却运转得井井有条,效率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