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昆回到金茂府时，夜幕已深沉，小区里的路灯将树木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用钥匙打开门，偌大的房子里很安静，
只有客厅留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
像一颗等待的星星，驱散了屋外的夜色和寒意。
今天是周一，
小妹曹婉、沐曦和小表妹都返回了学校，这份安静便显得格外深邃。
李萍正盘腿窝在沙发里，脸上敷着白色的面膜，
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唇，平板电脑幽幽的光映在她脸上。
听到开门声，她滑动屏幕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头也没抬，目光仍停留在屏幕上，
只是非常随意地问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他只是下楼取了个快递：
“回来了？”
“嗯。”
曹昆换好鞋，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把手搭在她腰间，
“看什么呢？”
“瞎看。咖啡馆的装修风格。”
李萍放下平板，揭下面膜，
很自然地靠进他怀里，打了个哈欠，仿佛不经意地问：
“怎么样，陪你那‘债主’玩得开心吗？”
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更像是一句夫妻间日常的、带着点调侃的打趣。
曹昆低头嗅了嗅她发间的清香：
“就那样。逛逛街，看了场电影。”
“啧，还挺有情调。”
李萍哼了一声，没再多问，用手指无意识地、来回地划着平板已经熄屏的屏幕，
那细微的摩擦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有点突兀。
短暂的沉默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下来，
让空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需要用心才能捕捉到的微妙。
曹昆看着她下意识的小动作，心里明镜似的。
洗漱过后，两人躺上床。
当曹昆习惯性地伸手去搂她时，李萍却一反常态地格外主动，
热情得几乎有些蛮横，吻得急切又用力，
像是在证明什么，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要覆盖掉某些痕迹。
风停雨歇，卧室里只剩下彼此逐渐平复的呼吸声。
曹昆搂着怀里微微喘息的女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般地抚着她光滑的手臂肌肤。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她汗湿的额头上投下一小片柔和的光晕。
他能感觉到她心跳依然有些快，刚才那股近乎蛮横的热情底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等了等，直到她的呼吸完全平稳下来，才终于忍不住开口调侃：
“今晚怎么了？受啥刺激了？跟要命一样。”
李萍静了几秒，仿佛在积攒力气，又像是在组织语言。
然后才喘匀了气，转过身面对着他。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蒙着一层水汽。
她忽然嘿嘿一笑，用那副惯常的、大大咧咧的语气说：
“没啥！我就检查一下，外面的野花有没有把我家牛给累趴下，
看看是不是被榨干了，还剩多少库存！”
语气是她一贯的彪悍直爽，
但那尾音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沙哑，却泄露了天机。
曹昆被她这直白又带着点傻气的话弄得低笑出声，
心头混合着一丝心疼和好笑的柔软情绪。
他手臂收紧，将人更深地拥进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
“傻瓜。放心，耕你家这块地，力气永远够用，而且…保证认你这块地。”
李萍也笑了，但笑着笑着，笑声慢慢淡了下来。
她眨了眨眼，语气变得平静而认真，少了些之前的武装，多了些坦诚：
“曹昆，你这人……心野，本事大，我知道。
从我点头跟你那天起，这些事…我心里其实都打过滚儿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千回百转，有无奈，也有认命后的释然。
“姑前几天还打电话给我，说我傻人有傻福，让我惜福，别犯浑。
啧，好像我能管得了你似的。”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像是在陈述一个既成事实，
语气里带着认命的清醒，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淡的涩意：
“我自己也明白。若不是你真的心里有我，
就我这条件，你能回头找我？还给我这么多？我还有啥不知足的？”
她忽然轻轻掐了曹昆胳膊一下，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话题不那么沉重：
“就我以前那朋友，你还记得吗？
就是那个给韩国人生了孩子，后来老拿我信用卡倒的那个，
现在人家掐着手指头给她生活费，前两天还跟我倒苦水…我还接济了她一点。”
她顿了顿，声音很轻，却像小锤子一样敲在曹昆心上：
“想想她，再看看我自己…你给我的，我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这房子，这安稳日子，你对我家人的好…都是实实在在的。”
“所以啊，”
她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语气豁达了起来，甚至还带着点她特有的彪悍和调侃：
“外面那些花花草草…我管不了，也懒得管。
我就管好这个家，管好我的店。
别的我都不在乎，我就认一个死理：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对我像你这么好了。这就够了。
只要你还知道这是你家，这是你媳妇儿，就行了！”
她甚至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他一下，
试图用更夸张的玩笑来冲淡这片刻的严肃，眼睛眨了眨，带着点戏谑：
“再说，就你这牛一样的体格，真要天天圈在家里耕地，
我一个人也遭不住啊……让你出去撒撒欢，我还能乐得清闲几天呢！”
她说得直白而现实，甚至有些粗糙，
用对比和自嘲巧妙地包裹住了那份核心的苦涩与无奈。
没有哭诉，没有抱怨，反而用一种“我赚大了”的姿态，消化了所有委屈。
曹昆安静地听着，将她的一字一句都听进心里，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话里那份复杂的、搅拌在一起的知足、清醒、无奈和细微的苦涩。
他沉默了一下，忽略了她那句‘乐得清闲’的‘大方’，
而是手臂收紧，将她更深地拥进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肯定：
“傻瓜。”
他顿了顿，语气轻松却笃定：
“我还以为你能一直忍着不问呢。
放心，地就在这儿，牛认路，跑再远也知道该回哪儿歇脚。
金茂府这儿，以后就你、婉婉和小妹们住着，清静。
对了，林肯公园那边你也得常去看看，房子长时间不住就没人气了。”
“嗯。”
李萍在他怀里轻轻应了一声，仿佛最后一点疙瘩也被熨平了。
环抱住他腰身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
她不需要更多承诺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地依偎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李萍像是要彻底驱散那点微妙情绪，
恢复了往常那股风风火火的劲儿，开始兴致勃勃地说起充满烟火气的家常计划：
“对了，过两天我妹和我奶我爷他们就到了。
我打算先带他们去协和，全面检查一下身体，
然后带他们去故宫、长城转转……哦还有，咖啡馆的设计图还得改改……”
曹昆安静地听着这些琐碎的、充满烟火气的计划，偶尔“嗯”一声。
他心里暗暗送了一口气：
总算过了这一关，搞定了这个对他来说最重要、也最让他心疼的女人。
那晚之后，时间又平静地滑过几天。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节奏，白天各自忙碌，
晚上一起吃饭，逗逗偶尔回来的小妹们，关于那晚的微妙，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
因为有一天晚上，李萍嘴欠的问了一句：
“曹昆，你偷偷告诉我，外面到底有几个？”
然后李萍就被教育的第二天躺了一天。
后面几天都不让曹昆进主卧，嘴里骂骂咧咧的，“你赶紧给老娘滚。”
以至于回家的小妹和曦曦看到曹昆一个人睡客卧，还好奇的问李萍是不是两人吵架了。
李萍狠狠剜了曹昆一眼，嘴里没好气的说道，
“你不知道你哥睡觉不老实吗？前两天让我一脚踹地上了，你哥说我报复他，他要养两天伤。”
曹昆听李萍说养两天伤，就使劲憋着笑，
李萍看曹昆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顺势就踹了他一脚。
曹昆挨了这一脚，再也憋不住笑了，捂着嘴就乐。
李萍这下有些恼了，拿起以前两人一起上班时打闹的气势，
就朝曹昆扑了过去，嘴里还嚷着，
“曹昆，你大爷的！我让你笑！你还有脸笑…”
妹妹一看这阵仗，还嫌弃热闹不够大，在一旁拍手起哄：
“哦哦哦！嫂子威武！”
“哥你行不行啊！”
打闹了一会，李萍赖在曹昆怀里不动了。
这时平时最安静的曦曦，突然来了一句：
“嫂子，我哥这张破船票又登上你的船了？”
妹妹更是用嫌弃的语气说道，
“走了，曦曦，回屋，人家两人又涛声依旧了，咱俩别当灯泡了。”
曹昆和李萍，忍不住相视一笑，心里同时感叹：
现在这帮小孩子的嘴啊，真是又毒又准！
日子就这么平静而又温馨的过着……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形成一片明亮的光斑。
曹昆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手机，一条新微信提示音清脆地响起。
他拿起手机，屏幕随之亮起，一个熟悉的头像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