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舰队绕过赤脊山,沿着荒芜的海岸线向南航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湖畔镇的惨状和海上遭遇的疯狂突袭,像冰冷的乌云笼罩在每个士兵心头。他们不再是荣耀的归家之师,而更像是一支驶向未知恐惧、寻找落脚之地的流亡舰队。
数日后,一片阴霾、潮湿的海岸线映入眼帘。这里不再是丹莫罗的雪白或者赤脊山的赤红,而是无边无际的、灰绿色的泥泞。空气中弥漫着腐烂植物和停滞水体的浓重气味。悲伤沼泽与湿地的交界处,到了。
这里地势低洼,水道纵横,巨大的、奇形怪状的沼泽植物遮天蔽日。远处,格瑞姆巴托那座被诅咒的矮人故城如同一个不祥的黑色剪影,矗立在迷雾之中。
“放小船!侦察沿岸情况!寻找可以登陆和大部队驻扎的地点!”瓦里安下令,眉头紧锁。这片区域的环境比预想的还要恶劣,而且靠近曾经的兽人据点格瑞姆巴托,谁也不知道里面是否还藏着什么威胁。
几只侦察小队乘坐小艇,小心翼翼地驶入迷宫般的沼泽水道。舰队则在稍远的海面上抛锚等待,警惕地注视着这片死寂而陌生的土地。
时间再次在焦虑中流逝。
终于,一只侦察小队返回,带来了消息。
“陛下,我们发现了一处废弃的矮人前哨站!就在那边的一个稍微干燥点的土丘上!”侦察兵报告道,脸上带着一丝庆幸,“看起来废弃了很久,建筑大多垮塌了,但围墙的主体结构还算完整,稍微修缮一下可以作为临时据点。附近没有发现大规模敌人活动的迹象,只有一些本地的沼泽生物和一些……零散的、像是逃难者留下的痕迹。”
废弃前哨站。这可能是目前最好的消息了。
“传令!分批登陆!保持最高警戒!”瓦里安没有犹豫。
登陆过程缓慢而艰难。大型战舰无法靠近浅滩,士兵和物资必须通过小艇一次次转运。泥泞的滩涂吞噬着靴子,湿滑的栈桥需要重新加固。恶劣的环境给了士兵们第一个下马威。
瓦里安是第一批踏上湿地泥泞土地的人之一。靴子陷入冰冷的淤泥,那股腐烂的气息更加浓烈。他环顾四周,高大的芦苇丛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隐藏着无数眼睛。这里绝不是理想的根据地,但至少,他们暂时摆脱了海上的颠簸和直接攻击的威胁。
他亲自查看了那个废弃的前哨站。正如侦察兵所说,这里残破不堪,到处是断壁残垣和厚厚的淤泥,几座石头房屋的屋顶早已坍塌。但那道用厚重岩石垒砌的围墙,大部分依然屹立,提供了一个相对可靠的防御核心。
“立刻行动!清理区域,建立防线!法师们,布置警戒法阵和驱散沼泽毒气的结界!工程队,优先修复围墙和设立箭塔!”瓦里安雷厉风行地下达命令。
疲惫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砍伐芦苇,清理废墟,挖掘排水沟,加固墙体。法师们吟唱着,奥术的光辉暂时驱散了部分阴霾和污浊的空气。矮人工程师则指挥着士兵,将带来的预制建材快速组装成简易的箭塔和棚屋。
很快,一个简陋却有序的临时营地在这片被遗忘的沼泽边缘建立起来。篝火点燃,带来了些许温暖和光明,驱散着深入骨髓的潮湿寒意。
然而,湿地的“欢迎”远未结束。
夜幕降临,沼泽露出了它真正的獠牙。成群结队、嗜血的蚊虻如同乌云般袭来,能轻易叮穿薄弱的衣物。 camouflaged in the murky waters, giant, aggressive crocodiles and other mutated reptiles began to probe the perimeter. 更可怕的是,一些士兵在取水或巡逻时,会突然陷入看似坚实的草地下的流沙或沼气坑,瞬间被吞没,连呼救都来不及发出。
非战斗减员开始出现,士气受到打击。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水源和食物来源,并且弄清这附近到底还有什么!”瓦里安在临时指挥所(一个稍微清理过的、最大的石屋)里,对着地图和几位核心将领说道,脸色疲惫。
就在这时,营地边缘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警报声!
“警戒!西面围墙外有动静!”
“不是野兽!像是人!”
瓦里安立刻抓起萨拉迈恩冲了出去。
只见西面新设立的木质哨塔上,哨兵正紧张地指着围墙外一片茂密的芦苇荡。几名士兵已经举起弩箭,对准了那个方向。
“什么人?出来!否则放箭了!”军官大声喝道。
芦苇丛晃动了几下,然后,几个身影小心翼翼地、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那是几个……狼狈到极点的人。他们穿着破烂不堪、沾满泥浆的衣物,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式。有人类,也有矮人,个个面黄肌瘦,眼神中充满了惊恐、疲惫,以及一丝看到营地灯火时的难以置信的希望。
他们手中拿着自制的粗糙长矛和砍刀,但看起来毫无威胁。
“不要放箭!我们不是敌人!”为首的一个人类男子虚弱地喊道,他的一条胳膊用脏污的布条吊着,脸上有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疤,“求求你们……是联盟的军队吗?真的是联盟的军队吗?”
瓦里安示意士兵放下武器,他走上前,审视着这几个突然出现的幸存者:“我是瓦里安·乌瑞恩。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瓦里安的名字,那几个幸存者如同被雷击中,瞬间激动得热泪盈眶,几乎要跪倒在地。
“国……国王陛下!真的是您!您回来了!”为首的男子声音哽咽,“我们是……我们是从赤脊山逃出来的!湖畔镇……完了之后,黑石兽人和那些黑甲怪物到处搜捕幸存者……我们几十个人拼死逃进了沼泽,一路上……死的死,散的散……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了……”
赤脊山的幸存者!
瓦里安立刻将他们带进指挥所,给了他们食物和清水。几人狼吞虎咽,如同饿鬼投胎。
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后,那个为首的名叫里克的男子开始讲述他们的悲惨经历,印证了狮鹫骑士的侦查,并补充了更多可怕的细节。
“……所罗门镇长试图组织抵抗,但很快就被镇压了……那些黑甲士兵,他们根本不是人!力气大得惊人,不怕疼,受了重伤也能继续战斗……他们抓走很多人,特别是工匠和学者……剩下的人,要么被杀死,要么……被迫吸入那种红雾……吸了之后,就会变得麻木,顺从,然后被带走,再也没回来……”
“……我们躲在地窖里,躲过了第一波清洗……后来趁夜从下水道逃进止水湖,游到了南岸,才躲进沼泽……一路上,看到很多村庄都被毁了……艾尔文森林那边也不断有黑烟冒起……似乎整个暴风城王国都在……”里克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你们在沼泽里还遇到过其他人吗?”瓦里安沉声问。
“遇到过几波……都是逃难出来的。但大家都不敢聚集,怕被一网打尽……只能各自躲藏。”里克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大概一周前,我们遇到过一个奇怪的矮人。他独自一人,受了很重的伤,神智好像也不太清醒,嘴里一直嘟囔着……‘铁炉堡’、‘警告’、‘燃烧平原’、‘东西藏好了’之类的胡话……我们想帮他,但他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像是被沼泽吞掉了一样……”
瓦里安和旁边的安斯雷姆大师对视一眼,心中一震。那个矮人……会不会是格伦德提到过的、从燃烧平原逃出来的信使之一?他没能到达铁炉堡,却可能将情报藏在了湿地的某个地方?
希望的火花再次微弱地闪烁起来。
“仔细回想一下,你们最后见到那个矮人是在哪个区域?”瓦里安急切地问。
里克努力回忆着,比划着:“大概……在西北方向,靠近那个古老的、沉没的神庙遗迹附近……那里很危险,有很多巨大的鳄鱼和毒蛇,我们不敢深入……”
沉没的神庙?瓦里安知道那个地方,那是一片连湿地土着都尽量避免的区域,充满了古老的诅咒和强大的生物。
但此刻,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安斯雷姆大师,立刻组织一支精锐小队,由你亲自带队,带上里克作为向导,前往沉没的神庙区域搜索!务必小心!”瓦里安下令。
“是,陛下!”
安斯雷姆立刻领命而去。
瓦里安看着窗外这片阴霾的沼泽,心中波澜起伏。艰难的登陆,恶劣的环境,意外的幸存者,以及……可能存在的、失落的情报。
归途的第一步,终于在泥泞与危险中迈出。希望如同沼泽中的鬼火,微弱飘忽,却指引着方向。
他们必须抓住每一丝可能,在这片绝望的泥泽中,求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