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布统松林中,火把忽明忽暗,映着罗卜藏丹津铁青的脸。他将弯刀狠狠扎进帐中木柱,刀刃入木三分,溅起的木屑落在满地狼藉的酒碗碎片上——方才偷袭赤峰粮仓正门,三百前锋折损近百,连粮仓门板都没摸到,反被胤禩的伏兵追得丢盔弃甲,这口窝囊气让他胸口发闷,几乎要喘不过气。
“王子,大清兵正门防备太严,两侧又有伏兵,咱们不如先退回漠北……”副将巴图捂着胳膊上的箭伤,声音带着几分怯懦。他盔甲上的箭洞还在渗血,夜里的寒风一吹,伤口像被撒了盐,疼得他直咧嘴。
“退回漠北?”罗卜藏丹津猛地转身,眼神狠厉得像草原上饿了三天的狼,“抢不到粮草,又折了近百弟兄,回去怎么跟珲台吉交代?你忘了围场比试时,胤禩那小子是怎么羞辱咱们的?”他快步走到桌前,抓起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羊皮地形图,指尖在赤峰粮仓东侧一条细线上反复摩挲,“你们看,这条‘沙棘沟’,是守军白天运粮的小路,窄得只能容两匹马并行,两侧全是带刺灌木。胤禩定是觉得骑兵进不去,侧门防备肯定松懈——咱们就从这里绕过去!”
巴图看着地形图上那条几乎细成线的沟谷,眉头拧成一团:“沙棘沟里灌木太密,骑兵进去得卸盔甲、解鞍鞯,万一被守军发现,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怕什么!”罗卜藏丹津打断他,伸手拍了拍腰间的短弓,“卸了盔甲才轻便,马蹄裹上麻布,悄无声息就能摸过去。只要拿下侧门,粮仓里的粮草就是咱们的!”见罗卜藏丹津态度坚决,巴图不敢再反驳,只能忍着伤痛起身传令。
半个时辰后,四百多名准噶尔骑兵已卸去沉重的盔甲,只穿轻便的羊皮袍,马匹也解了鞍鞯,马蹄裹上厚厚的麻布。罗卜藏丹津亲自带队,借着夜色掩护,像一群幽灵般钻进了沙棘沟。灌木的尖刺刮在皮袍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偶尔有人被划伤,也只是咬着牙闷哼一声。
此时的赤峰粮仓内,胤禩正与胤祥在哨所核对防务清单。桌上的烛火映着两人的脸,胤禩手指在“侧门守军百人”的字样上停顿:“正门与东西两侧加派了兵力,侧门有沙棘沟挡着,骑兵进不来,留百人足够了。”
胤祥却皱起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八哥,罗卜藏丹津吃了一次亏,说不定会换路子。我多带二十个亲兵去侧门看看,心里能踏实些。”没等胤禩回应,他已抓起佩刀起身,脚步匆匆地出了哨所。
夜风吹过沙棘沟,带来一丝极淡的麻布摩擦声。胤祥刚走到侧门,就见岗哨的士兵突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准噶尔人已摸了过来!“有敌袭!”胤祥厉声嘶吼,声音刺破夜空,同时拔刀冲向最先冲出来的准噶尔骑兵。亲兵们反应极快,立刻列成小队,弓箭齐发,箭雨瞬间射倒十几名准噶尔士兵。
罗卜藏丹津没想到侧门竟有援兵,脸色骤变,却也顾不上犹豫,挥刀大喊:“冲进去!先杀了这些清军!”准噶尔骑兵蜂拥而上,弯刀与长矛碰撞的脆响在夜色里格外刺耳。胤祥手持佩刀,在骑兵中左劈右砍,刀锋划过一名准噶尔士兵的喉咙,鲜血溅在他的战袍上,却丝毫没影响他的动作——他知道,侧门一旦被破,粮仓里的粮草就保不住了。
巴图带着一队人绕到胤祥身后,趁他不备,弯刀直劈他的后背。胤祥察觉风声,猛地侧身,刀背擦着他的肩胛划过,带起一片血痕,热辣辣的痛感瞬间传遍全身。“卑鄙!”胤祥怒喝,反手一刀刺中巴图的胳膊,巴图惨叫着后退,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在地上,却很快又咬着牙,带着人再次冲上来。
双方厮杀了一会,胤祥的亲兵已折损过半,他自己肩胛的伤口也在不断渗血,染透了半边战袍,其他援兵很快就要到了。罗卜藏丹津趁机带人冲过侧门,直奔粮囤:“快搬粮草!装完就撤!”准噶尔士兵立刻牵过马匹,将粮袋往马背上捆,谷物洒了一地,却没人敢耽误——他们知道,拖得越久,清军的援兵就越多。
“不许抢粮!”胤祥红着眼,想冲过去阻拦,却被三名准噶尔骑兵缠住。他拼尽全力砍倒两人,却被另一人的弯刀划中左臂,鲜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染红了脚下的草屑。他踉跄了一下,靠在粮囤上才稳住身形,看着两百多袋粮草被陆续装到马背上,心里又急又怒,却没了力气再冲上去。
“撤!”罗卜藏丹津见粮草已装完,不再恋战,挥刀下令。准噶尔骑兵立刻策马,朝着沙棘沟的方向逃去,马蹄声渐渐消失在夜色里。胤祥想追,却因失血过多踉跄了几步,亲兵连忙冲上来扶住他:“十三爷,您受伤了,不能再追了!”胤祥望着准噶尔人逃走的方向,气得一拳砸在粮囤上,指节蹭破了皮,鲜血与谷物混在一起:“让他们跑了……还丢了粮草……”
此时,胤禩带着援兵赶到,见胤祥胳膊与肩胛都在流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立刻让人去请军医:“先处理伤口,别管粮草!”他看着满地狼藉的粮囤、亲兵的尸体,还有散落的箭支与弯刀,心里清楚——罗卜藏丹津虽抢了粮,却也折损了近百名士兵,显然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军医很快赶来,小心翼翼地给胤祥清理伤口,撒上止血的草药,再用布条包扎好。胤祥咬着牙,全程没哼一声,只是低声对胤禩说:“八哥,都怪我,没守住侧门……”胤禩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不怪你。罗卜藏丹津能偷一次,偷不了第二次。咱们现在就写奏折,奏报皇阿玛,请旨追击,定要把粮草夺回来,给死去的弟兄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