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木兰围场的暑气还没退,一场傍晚时分,突如其来的寒风席卷了草原,吹在营帐边的旗帜上,让整个营地飘起了黄色的霞带。侍卫们刚升起篝火,就见十八阿哥胤祄的贴身太监跌跌撞撞跑出帐外,声音带着哭腔:“传太医!快传太医!十八阿哥晕倒了!”
这声呼喊像一块巨石砸进御营,正在整理猎具的胤祥第一个冲过去,掀开帐帘就见胤祄蜷缩在锦被里,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得像拉风箱,嘴唇干裂起皮,偶尔发出几声微弱的呻吟。“小十八!”胤祥快步上前,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滚烫温度让他心头一紧。
不多时,康熙带着几位太医匆匆赶来。他刚踏入帐内,就被帐中沉闷的气息压得心头发沉,往日里威严的眼神此刻满是焦灼,快步走到床前,轻轻握住胤祄的小手:“祄儿,皇阿玛来了,你睁开眼看看皇阿玛。”
胤祄的眼皮动了动,却没力气睁开,只发出细碎的呓语:“皇阿玛……冷……好冷……”
随行的太医院院判立刻上前诊脉,手指搭在胤祄纤细的手腕上,脸色渐渐凝重。他又翻开胤祄的眼皮看了看,再摸了摸他的颈后,起身躬身道:“回皇上,十八阿哥这是风寒入体引发的急症,连日来巡行劳顿,又受了草原夜寒,寒气郁结在肺腑,已引发高热咳喘。昨日虽用了退热药,可夜里寒气再侵,病情已加重,需立刻施针退热,再用温肺散寒的汤药吊着。”
康熙坐在床沿,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胤祄滚烫的小手,指节泛白。往日里威严的帝王,此刻眼窝深陷,眼下的青黑比帐外的夜色还重,浑浊的眼里满是血丝,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只有在胤祄咳得厉害时,才会颤抖着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祄儿,撑住,皇阿玛在……太医们马上就把药熬好了,喝了药就不疼了……”
帐内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太医们围着药炉,额头上渗着冷汗,不停地搅动药勺。太医院院判刚把熬好的汤药倒进银碗,就见胤祄突然浑身抽搐起来,手脚僵直,眼睛翻白,嘴角溢出一丝白沫。“不好!”院判惊呼一声,忙放下药碗,掏出银针往胤祄的人中、合谷穴扎去,“快拿温水来!给阿哥擦身子降温!”
侍卫们手忙脚乱地端来温水,康熙也起身让开位置,却没走远,只站在一旁盯着胤祄的脸,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太子胤礽身着素色常服,手里攥着一方锦帕,在帐帘外徘徊着,脚步迟疑。他这次记着上次的教训,知道皇阿玛正因十八弟病重心烦,不敢贸然进去打扰,可又担心若是不来,回头再被皇阿玛指责“无手足之情”,只能在帐外来回踱步,想等里面动静小些再进去。
他的影子被帐内的烛火映在地上,忽长忽短,来回晃动。康熙正盯着胤祄的脸,余光瞥见那道晃动的影子,心里的焦躁瞬间被点燃。这些日子,太子行事越发荒唐,巡狩路上屡次私会外臣,又因围场比试胤禔、胤祥等人大展身手而面露不满,他本就对这个储君多有不满。此刻爱子病重,生死未卜,他满心都是悲痛与焦虑,见帐外有人徘徊不去,竟下意识地往坏处想——这太子,莫不是盼着他因为伤心过度倒下,好趁机夺位?
“帐外是谁?”康熙的声音陡然变冷,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像淬了冰的刀子,划破帐内的死寂。
胤礽听到声音,心里一紧,忙躬身应道:“儿臣……儿臣胤礽,特来探望十八弟,见帐内忙碌,不敢贸然打扰。”
这话落在康熙耳里,却成了辩解的托词。他猛地转身,指着帐门,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不敢打扰?朕看你是巴不得朕的祄儿出事!你在帐外徘徊,不是等着看朕伤心过度,好趁机觊觎大位吗?!”
胤礽吓得浑身一僵,忙推门进来,跪倒在地:“皇阿玛息怒!儿臣绝无此意!儿臣只是担心十八弟,又怕扰了皇阿玛和太医们诊治,才在外面等了片刻……”
“片刻?”康熙冷笑一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失望与愤怒,“年初祄儿在京里病重,你漠不关心;如今他在塞外命悬一线,你倒来‘探望’了,可你心里想的是什么,真当朕不知道?这些日子你在巡狩路上的所作所为,私会外臣、漠视兄弟,哪一点像个储君的样子?朕看你早就盼着朕死,盼着早点继承大位!”
胤礽被训得脸色惨白,忙磕头辩解:“皇阿玛冤枉!儿臣真的没有!会见外臣是为了商议粮草调度,漠视兄弟更是无稽之谈,儿臣只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皇阿玛……”
“够了!”康熙厉声打断他,“你还敢狡辩!来人啊!”
帐外的侍卫统领闻声进来,单膝跪地:“皇上有何吩咐?”
“把太子胤礽拿下!”康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关入随行的囚车,回京后再行处置!”
侍卫们愣住了,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不过是太子来探望病重的弟弟,竟会引发这么大的风波,甚至要被废黜关押。胤礽也懵了,瘫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康熙:“皇阿玛……您不能这样!儿臣是太子啊!儿臣真的没有觊觎大位!”
康熙却不再看他,转身走回床前,继续盯着胤祄的脸,只是背影比刚才更显苍老。侍卫们不敢违抗圣旨,只能上前,拿出铁链,将胤礽的双手锁住。胤礽挣扎着,声音里带着哭腔:“皇阿玛!儿臣冤枉!您再信儿臣一次!您不能这样对儿臣!”
可康熙始终没有回头,只有在胤祄再次发出微弱的呻吟时,才会轻轻拍着他的背,动作轻柔得不像刚才那个盛怒的帝王。胤礽被侍卫们架着往外走,路过帐外的胤禔、胤禩、胤祥时,他还想挣扎着呼救,却被侍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神里满是绝望。
(历史上这位太子第一次被废,其实还是挺冤枉的,纯粹就是被康熙猜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