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的时候,沈茹下意识地拢了拢披肩,目光扫过眼前这栋极简的建筑。
这就是路秋的”家”。
与路总送她的那套堆满奢侈品、色彩明艳的大平层截然不同。这里没有繁复的装饰,只有一种近乎空旷的寂静。
路秋已经推开了那扇沉没有任何把手的光滑门扉,侧身让开一步:”进来吧。”
沈茹迈步而入。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却毫无烟火气的庭院景观,室内温度恒定。她的视线一一掠过这些价值不菲的家具,张诚紧随其后进来,指挥着两名搬运工,小心翼翼地将沈茹那几个巨大的、印着奢侈品Logo的行李箱和无数购物袋运进来。
“沈小姐,请跟我来,”路秋的声音打断了沈茹的打量。
她没再看那些行李,跟在路秋身后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悬浮楼梯。
沈茹跟在后面,高跟鞋踩在玻璃台阶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二楼同样是极简风格。走廊尽头是一扇紧闭的深色木门,那应该就是路秋的主卧。
路秋的脚步在离主卧最远的一扇门前停下。她抬手推开:”你就住这间吧,”接着探头扫视了一下室内,”客房,朝南,有独立卫浴。”
房间很大,但和陈设简单得惊人:一张双人床,一个嵌入式衣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巨大的落地窗外景色开阔,阳光充足,但整个房间透着一种酒店套房式的整洁。
唯一的装饰是墙角那盆同样无精打采的绿萝。
沈茹突然笑了笑,总裁的生活是真单调啊!她站在门口,红唇轻启:”好呀,谢谢路总。”声音甜得发腻,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张助理,”路秋这才转向一直跟在后面的张诚,”帮沈小姐把行李安置好,再看看还缺些什么抓紧去置办。
“是,路总,”张诚立刻应声,指挥着搬运工将沈茹那些昂贵的箱子推入房间。一时间,安静的走廊里充满了滑轮滚动、箱子落地的声音。
张助理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那个衣帽箱放里面……对,靠墙……小心点!那个是限量款!”
沈茹倚在门框上,抱着手臂,看着自己的”家当”一点点填满这间冰冷的客房。
不过路秋似乎对这一切毫无兴趣,但她又不好意思直接走开,只能硬着头皮也站在原地盯着看。
干活的搬运工不免的身子都绷紧了,生怕哪里出错惹了路总不痛快。
半小时后,张诚带着搬运工退出路秋的私人领域。
沈茹站在房间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却遥远的城市天际线。她走到窗边,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
“金丝雀……”她低声自语,”还真是住进金笼子了。”
临近傍晚,门铃响起,是私厨到了。
一直躲在书房的路秋松了口气,她拉开房门,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楼下传来私厨师傅的问候:”沈小姐好!您看今晚想吃点什么?路总特意吩咐了,按您的口味来!”
路秋脚步一顿,眉头微蹙。她什么时候特意吩咐过?明明是张诚安排的好嘛!
沈茹慵懒的声音响起:”随便吧,清淡点就好。”
“诶!好嘞!” 刘师傅响亮地应着,脚步轻快地走向厨房,路过楼梯时,恰好抬头看到了站在楼梯中段的路秋。
“路总!”
刘师傅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带着一种”我懂我都懂”的了然和兴奋,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您放心!我一定把沈小姐招待好!包您二位满意!”
路秋被他那过分热切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成了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稀有动物。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是回应,心里却像被塞了一团乱麻。
要不,把他辞退了吧?小尼姑已经完全适应了总裁的身份,想的都是资本家的下三滥招数。
她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刚走出来的书房。
关上厨房门,刘师傅立刻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八卦之火:
【厨师群:惊天大瓜!路总真带人回家了!!!】
【刘师傅:就上次慈善晚宴路总亲口承认的那个神秘omega!真人特绝!】
【刘师傅:路总刚才还特意在楼梯上深情凝望!绝对真爱!】
【刘师傅:兄弟们!今晚是我刘某人职业生涯的巅峰!必须使出看家本事!】
【张助:加油!好好干!回头等着加薪!】
发完消息,刘师傅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他一把拉开双开门冰箱,如同将军检阅自己的士兵,扫视着里面琳琅满目的顶级食材。
“随便?清淡?”他嗤笑一声,挽起袖子,”路总第一次带人回家吃饭,怎么能随便?!”
他要把这顿做成自己的投名状!让路总看到他的价值,让那位”正宫娘娘”沈小姐吃得眉开眼笑,从此奠定他”御用私厨”不可动摇的地位!
书房里,路秋强迫自己专注于诵经。然而,楼下厨房传来的声音却无孔不入,利落的切菜声、热油下锅的”滋啦”声、高压锅排气阀的嘶鸣……各种声响交织在一起,伴随着刘师傅偶尔哼起的小调,像一场针对她神经的围攻。
话说,这别墅的隔音这么差的吗?
更糟糕的是,空气中开始弥漫起各种诱人的香气。高汤的醇厚、煎鱼的焦香、某种菌菇特有的山野气息……它们霸道地钻入鼻腔,路秋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当沈茹在门外轻声提醒”路总,晚餐准备好了”时,路秋几乎有种解脱感。
刚踏入餐厅,她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脚步一顿——
那张足以容纳十人的长条餐桌上,此刻摆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碗碟!
这哪里是”随便”和”清淡”?
正中央是雕成莲花状的冬瓜盅,里面盛着清澈见底、飘着枸杞和竹荪的上汤;旁边是铺着松露片的深海银鳕鱼,煎得金黄酥脆;还有用翡翠白菜叶包裹的素狮子头、点缀着可食用金箔的鸡头米甜汤、摆成孔雀开屏状的时令鲜蔬刺身……
刘师傅系着雪白的围裙,挺直腰板站在餐桌旁,脸上堆满了”求表扬”的灿烂笑容,目光热切地在路秋和沈茹之间来回扫视。
路秋很想说一句:”刘师傅,你过分了!”
但沈茹已经坐在了主位一侧,她换了一身舒适的丝质家居服,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桌堪称”满汉全席”的晚餐。
路秋只觉得这阵仗……也太夸张了!她只想随便吃点清粥小菜然后回房念经!刘师傅这是要把她架在火上烤吗?!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和无语,再次面无表情地走到主位坐下。
刘师傅见路秋坐下,立刻殷勤地介绍:”路总,沈小姐,这是‘荷塘月色’(冬瓜盅),这是‘金玉满堂’(松露鳕鱼),这是‘素心禅意’(素狮子头)……都是按沈小姐‘清淡’的要求,选用最新鲜的食材精心烹制的!”
沈茹拿起银筷,好整以暇地夹起一块鳕鱼,动作优雅的送入口中。
“好吃欸!”
路秋能感觉到刘师傅那几乎实质化的”求夸”目光,她清了清嗓子,目光在满桌珍馐上扫了一圈,努力想找出一个不会显得太虚伪的形容词。
最终,她端起面前的水杯,对着满桌菜肴,极其生硬的地吐出干巴巴的三个字:”嗯,不错。”
刘师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
不错?就只是……不错?他使出浑身解数、十八般武艺,就换来一句轻飘飘的”不错”?!
沈茹却“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她看着路秋那副明明很无语却硬要维持高冷、夸赞得如此勉强又生涩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路秋被沈茹的笑声弄得更加不自在,耳根微微发热。她不再看任何人,拿起筷子,目标明确地伸向离自己最近的那盘看起来最朴素的清炒时蔬,闷头吃了起来。
而刘师傅备受打击,蔫头耷脑地退回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