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标？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做了假报告！”花衬衫大叔往前冲了半步，被旁边的人拉住，“我们祖祖辈辈靠这片海吃饭，你们要是敢污染水源，我跟你们拼命！”
路秋推开车门时，秦以山眼尖，立刻冲她喊：“你可来了！这群人油盐不进，跟他们没法讲道理！”
路秋没理她，径直往人群走。
张助理赶紧跟上去，在她耳边急道：“路总，要不先叫警察？”
“不用，”路秋的声音很沉，目光扫过那些涨红的脸，最终落在最前面的花衬衫大叔身上，“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路秋。大家担心水污染，我能理解。但请相信我，我们的污水处理系统是按最高标准建的，每天的监测数据都会公示……”
“公示？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己人填的数据！”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嗓子，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路秋盯着为首的男人，身高足有一米九，肩膀宽得像座山，脖子上挂着条粗金链，说话时下颌的肉随着动，眼神里的蛮横几乎要溢出来。周围的抗议人群安静了些，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路秋深吸一口气：“关于项目对水环境的影响，我们有完整的监测体系和处理方案。你们有任何具体的担忧，或者需要我们提供哪些证明，都可以直接跟我说。”
“哼！说得倒轻巧！”男人往前迈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唾沫星子随着话头溅过来，“等你们项目真投产了，这海水还能要么？我们祖祖辈辈靠海为生，你们拍拍屁股赚大钱，我们喝西北风去？”
他突然提高了音量，脖子上的金链晃得人眼晕：“别跟我扯那些虚的！我早就看见你们往海里排废水了！”
“说话要讲证据，”路秋皱紧眉，项目的污水处理系统是张助理亲自盯的，验收报告上的每一项数据都经过三方核验，绝不可能出现偷排的情况。
“证据？”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来的瞬间，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视频不长，只有十几秒。
画面有些晃动，显然是偷拍的。镜头对着海边的排污闸口，两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的男人正猫着腰操作阀门，浑浊的液体顺着管道汩汩往海里流。
工装后颈印着的“临海港建设”几个字，在傍晚的光线下看得一清二楚。
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
“我就说他们没安好心！”
“这水看着就脏，肯定有毒！”
“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路秋的耳膜嗡嗡作响。她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那是施工队的统一制服，没错。
张助理急眼了，操作排污闸的流程需要三重审批，绝不可能是两个工人私下能完成的。
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搞鬼？
一个名字突然钻进脑海。路秋猛地转过身，目光落在人群外的秦以山身上。
秦以山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靠在一辆皮卡的车门上，仿佛眼前的混乱都跟她毫无关系。
说不定就是她。
不满那3%的股权，硬要使绊子。
路秋几乎能肯定，秦以山一直对这个项目虎视眈眈。
“你看哪儿呢？”带头的男人注意到路秋的目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把手机往她面前怼了怼，“视频都拍下来了，还想抵赖？我告诉你，今天你们要是不给个彻底的解决方案，把这项目停了，这视频明天就上热搜，让全国人民都看看你们是怎么污染大海的！”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男人横肉堆里的眼睛里，闪着贪婪又凶狠的光。
小尼姑的后背都凉了。
她没再看那男人，目光重新投向秦以山，声音冰冷：“秦以山，你觉得这事该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
“视频里的人，项目的排污闸，”路秋咬着牙，“你分管施工安全，这事你敢说跟你没关系？”
秦以山嗤笑一声：“路总，说话要讲证据，哦，这话好像是你刚才说的？”
“工人操作失误也好，有人故意栽赃也罢，反正不是我指使的。”
“所以啊，这事，关我屁事。”
风突然变大了，路秋看着秦以山那张事不关己的脸，再看看眼前群情激愤的居民，还有手机里那段铁证如山的视频，慌了。
这盘棋，显然有人早就布好了。
而她，正一步步掉进陷阱里。
可眼下终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这时，一旁一直作壁上观的秦以山却突然开口了：“路总，您别这么和他说。说不定这视频就是他伪造的，故意来讹我们项目的。”
路秋瞪了秦以山一眼，她明白秦以山这话说出来只会火上浇油。
果然，那男子听了瞬间暴跳如雷：“你说什么？你敢污蔑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动手！”说着，他撸起袖子，一副要冲过来的架势。周围抗议的人群也跟着躁动起来，场面愈发紧张。
张助理赶忙伸手阻拦，大声说道：“大哥，她说话没分寸，您别往心里去。”
“再给我几天时间，”路秋稳下心神，挺直脊背，目光扫过人群，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沉稳有力，“最多三天，我一定彻查清楚视频里的事，给大家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
“几天？”为首的男人显然不买账，他往前逼近一步，手机还捏在手里，“我看你是想拖延时间吧？最多两天！我警告你们，别想耍什么花样！后天这个点，你要是拿不出让大家满意的说法，这视频我直接发去市里的报社，再捅给电视台，让你们临海港项目彻底黄了！”
周围的居民又开始窃窃私语，有人举着手机录像，镜头对准路秋的脸，“你们这些做生意的，一开始都说得好听，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张助理赶忙上前挡在路秋身前，“你们干什么呢？把手机放下去！”
两天时间，要查清真相，还要应付主使之人在背后的小动作，几乎是天方夜谭。
可路秋抬眼看到那男人眼里不容置喙的决绝，又瞥见人群里几个老人担忧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好，就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