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舒坦日子没过两天,就有人看不过眼了。谁啊?自然是那憋着一肚子坏水没处洒的李强。
自打垫片栽赃那事儿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让雷二蛋在赵师傅那儿露了大脸,李强这心里就跟揣了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又妒又恨。
眼看着雷二蛋又是修千分尺,又是搞领料图,现在连破工具车都弄得跟个宝贝似的,风头越来越劲,连车间里不少老师傅都开始“小雷师傅”“小雷师傅”地叫,他这心里就跟打翻了酸菜缸似的,咕嘟咕嘟直冒酸泡儿。
“不行!绝不能让他这么得意下去!”李强咬着后槽牙,暗地里发狠,“得再想个法儿,非得让他狠狠栽个跟头,出个大丑不可!最好能让他背个处分,滚出维修组!”
他像条毒蛇一样,阴恻恻地潜伏着,寻找着机会。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绝佳的下手时机和地点。
厂里有一小片精密仪器库房,存放着一些贵重仪表。从维修组过去,要经过一条狭长的、平时人就不多的内部走廊。这走廊是水磨石地面,平时看着光溜,一旦沾上油污,那简直比冰面还滑!而且走廊一头有个小拐角,视线不是特别好。
恰巧这天,精密仪器库房打电话到维修组,说有一台进口的精密水平仪需要校准,让派个人过去取一下。这活儿精细,赵师傅下意识就点了雷二蛋:“二蛋,你去一趟吧,推着车,稳当点。那玩意儿金贵,磕了碰了咱可赔不起。”
“得嘞!”雷二蛋应了一声,检查了一下“老六号”的轮胎和刹车,又把平板清理干净,垫了块软布,这才推着车出了门。
这一切,都被旁边的李强看在眼里。他心里一阵狂喜:“机会来了!”
他立刻假装上厕所,抢先一步溜出维修组,手里还偷偷拎着小半桶清洗零件换下来的、黑乎乎黏腻腻的废机油。他熟门熟路地溜到那条走廊,瞅着四下无人,迅速地将那小半桶废机油,一股脑全都泼洒在了走廊正中间,尤其是那个视觉死角的拐弯处!油污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了一大片黑亮亮、滑腻腻的危险区域,在昏暗的灯光下,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哼!雷二蛋!让你嘚瑟!等你推着车过来,一准摔个四脚朝天!那精密水平仪要是摔碎了,看你怎么赔!就算没摔碎,摔你个狗吃屎,也够你丢人现眼一阵子了!”李强心里恶毒地想着,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他飞快地把空油桶藏到角落的消防箱后面,然后像只老鼠一样,哧溜一下钻到走廊另一端的一个工具间里,把门虚掩着,只留一条缝,准备看一场他自导自演的好戏。
果然,没过几分钟,就听到了“老六号”轻快的轱辘声由远及近。李强屏住呼吸,兴奋得手心冒汗,就等着那一声期待的惨叫和碎裂声。
雷二蛋推着车,嘴里哼着小曲,正琢磨着晚上回家能不能用那小暖炉烤个土豆尝尝,刚拐过弯,离着那摊油污还有十来米远,就猛地觉得不对劲!
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新鲜的机油味!这味儿在干净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再往前一看,昏暗的光线下,前面那片地面颜色明显不对,反光也异常油亮!
“有情况!”雷二蛋心里咯噔一下,瞬间警惕起来。他立刻放缓了脚步,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这一看,冷汗差点下来——好大一片油污!正正堵在路中间!这要是没看见直接碾过去,车轮肯定打滑,车子失控,再加上惯性…车上那精密仪器和自己,都得完蛋!
谁干的?!这绝不是意外洒漏!意外不可能洒这么多这么集中!这明显是人为的!
他脑子飞快地转动,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一下子就瞥见了前方那个虚掩的工具间门缝里,似乎有双眼睛一闪而过!虽然没看清是谁,但这鬼鬼祟祟的架势,目的不言而喻!
“妈的!跟老子玩这套?!”雷二蛋心里一股火腾就上来了。但他强迫自己冷静,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慌。硬闯肯定不行。绕路?这条是去精密库房最近的路,绕路得耽误不少时间,而且显得自己好像怕了什么似的。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老六号”上常备着些什么?除了工具,还有擦手的废棉纱,还有一小袋维修组常用的干燥锯末(用来吸洒漏的油液)!
一个“老六”式的应对方案瞬间成型——你不就想看我摔跤出丑吗?我偏不!我不仅要平安过去,还要让你看看,啥叫“以德服人”…呃,是以“技”破诡计!
他立刻停下小车,不慌不忙地从工具箱里拿出那一大团废棉纱,又解开那袋锯末。然后,在李强疑惑的目光中,他开始行动了。他没有试图去清理那大片油污(那需要太多时间和工具),而是非常巧妙地将棉纱撕开铺散,覆盖在油污最严重的区域,增加摩擦力。接着,他把干燥的锯末均匀地撒在棉纱周围和前后路面上,进一步吸收油渍和防滑。
他就这样,利用手头现成的东西,快速而有效地在那片油污地带,铺出了一条临时的、粗糙但绝对安全的通道!
做完这一切,他才稳稳地推起“老六号”,车轮压着棉纱和锯末铺就的小路,平稳无比地通过了危险区域,连晃都没晃一下。
通过之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尤其是那个工具间的方向,运足了气,用前所未有的大嗓门,清晰无比地喊道:
“哎!——这是谁这么不小心啊?!把机油洒这儿了?!也太缺德了!这滑一跤还得了?!大家伙儿都注意点啊!小心地滑!我从维修组拿了点锯末棉纱垫了一下,大家走这边!踩这边安全啊!”
这声音洪亮,在走廊里回荡,估计半层楼都能听见!
喊完这话,他清晰地听到工具间里传来“哐当”一声,像是谁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还有一声极力压抑的、气急败坏的闷哼。
雷二蛋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不再停留,推着车,不紧不慢地朝着精密仪器库房走去,后背挺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