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二蛋讲到一个防盗小技巧:“晚上睡觉,怕窗户插销不牢,可以用个铁丝,弯成这么个钩子,”他拿出一个事先做好的铁丝钩,“一头挂窗扇,一头挂窗框,从外面根本打不开,简单又管用!”
演示完,他把那几个做样品的铁丝钩放在桌上。
没想到,台下呼啦一群大妈涌了上来,瞬间就把那几个铁丝钩抢光了!
“给我一个!”
“俺家那窗户老响,正好用上!”
“雷老师,再给做一个呗!”
二蛋哭笑不得。这时,陈小兵不知从哪摸出一卷细铁丝和钳子,就地坐下:“大妈们别急!我现给你们做!很快!”
说着,他手指翻飞,几下就弯出一个标准的防盗钩,递给最近的一位大妈。
这下可好,大妈们立刻围住了陈小兵。
“小伙子,给俺也做一个!”
“手真巧!多做一个!”
“哎呦,谢谢啊!这小伙子真不错!”
陈小兵被一群大妈围着,手里不停地做着铁丝钩,耳边是七嘴八舌的夸奖和感谢,忙得满头大汗,却笑得合不拢嘴。不一会儿,他两个兜里就被大妈们塞满了炒花生、瓜子、还有几块水果糖。
二蛋站在一边看着,也笑了。这小子,今天可算出风头了。
课讲完了,人慢慢散了。陈小兵兜里揣得鼓鼓囊囊,脸上兴奋劲还没过:“师傅!你看!她们给我的!”他掏出花生瓜子献宝。
“行啊你,都会收学费了。”二蛋调侃他。
“嘿嘿……”小兵傻笑,剥了颗花生扔嘴里,“师傅,讲课也挺带劲的!”
工会李主席走过来,满脸是笑:“圆满成功!太成功了!二蛋,讲得好!小兵也不错!下回咱们还办!你们师徒俩,就是咱们厂的宝贝疙瘩!”
技术讲堂一炮而红,雷二蛋这名字在轧钢厂家属区算是彻底响亮了。连带着陈小兵走路都带风,见人就吹那天他被大妈们围追堵截的光辉事迹。
二蛋自己倒没太当回事,该干嘛干嘛。厂里“轧辊轴承”项目到了关键阶段,一堆图纸和数据要核算,他常常下了班还留在科里加班。
技术科资料室的苏梅,好像也渐渐摸清了他加班的规律。
这姑娘二十出头,性子安静,平时话不多,总是低着头整理资料,两根粗辫子垂在胸前。可最近这些天,每到快下班点儿,她总会“顺路”经过技术科大办公室。
第一次,她端着自己那个印着红花的搪瓷缸子,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
“雷师傅,还没走啊?喝点热水吧,我看你忙一下午了。”声音细细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二蛋正算数据算得头昏脑涨,也没多想,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谢了啊,苏梅同志。”
“不客气。”苏梅接过空杯子,脚步轻快地走了。
第二次,她拿来两个洗干净的西红柿:“食堂晚饭点过了,垫垫肚子吧。”
二蛋正好饿了,也没客气,擦吧擦吧就吃了:“嘿,真及时!谢谢啊!”
苏梅抿嘴笑了笑,没说话。
一来二去,几乎成了惯例。只要二蛋加班,苏梅总能“顺路”送来点吃的喝的。李建国几个挤眉弄眼,二蛋后知后觉,也有点琢磨过味来了,心里有点异样,但也没戳破。人家女同志好心,总不能拒绝吧?
这天晚上,二蛋又在赶一批紧急的轴承座加工图纸。这批图复杂,标注多,他熬了三个晚上才快弄完,就指着明天一早交上去投产。
苏梅又来了,这次端着的不是搪瓷缸,是个玻璃杯,里面是深褐色的液体,冒着热气,闻着有一股特别的焦香。
“雷师傅,喝点这个提提神吧。我舅从南方捎回来的……叫咖啡,听说外国人都喝这个。”苏梅把杯子轻轻放在桌角,怕打扰他。
二蛋正全神贯注画最后几个关键尺寸,头也没抬:“放那儿吧,谢谢啊,马上就好。”
苏梅没立刻走,站在旁边看他画图。灯下,二蛋眉头微锁,侧脸线条专注,铅笔划过图纸发出沙沙的轻响。她看着看着,有点出神。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什么,轻声说:“雷师傅,你昨天借的那本《机械设计手册》下册,我找到了,给你放回去吧?”
“成,麻烦你了。”二蛋随口应道,笔没停。
苏梅转身去旁边书架找那本书。书架有点高,她踮起脚去够上层那本厚厚的手册。可能有点心急,身子歪了一下,手肘不小心带到了桌角那个玻璃杯!
“哎呀!”
杯子里滚烫的咖啡猛地晃荡出来,泼洒出来,正好浇在二蛋刚刚完成的那叠图纸上!
深褐色的液体迅速晕染开,浸透了雪白的图纸,墨线被模糊,标注的数字变成一团团黑污!
二蛋听到惊呼猛回头,一眼看到自己三天心血瞬间泡汤,脑子嗡的一声,几乎是脱口而出:“完了!这比车床断刀还惨……”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只见苏梅脸唰一下变得惨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那摊还在蔓延的咖啡渍,眼圈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出来:“对…对不起…雷师傅…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她慌得拿起抹布想去擦,又怕把图纸擦烂,手悬在半空,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
二蛋看着那彻底报废的图纸,又看看吓得快哭晕过去的苏梅,一肚子火气和郁闷硬生生给憋了回去。他叹了口气,尽量让声音缓和下来:“没事没事,苏梅同志,别怕,意外,纯属意外……图纸……我再画就是了。”
可明天一早就要交啊!重新画一遍,又得熬通宵。
苏梅眼泪掉得更凶了,一个劲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太笨了…我帮你画!我帮你一起画!”
二蛋看她那样子,也不好再说啥,只能摆摆手:“真没事,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能搞定。”
苏梅却倔强地摇摇头,抹了把眼泪,转身就跑了出去。
二蛋以为她回家了,看着那摊狼藉,哀叹一声,认命地找出新的图纸和工具,准备开始漫长的重绘工作。
没想到,过了不到十分钟,苏梅又回来了。手里端着盆清水,拿着干净毛巾和新的绘图工具。她眼睛还红着,但眼神却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