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嘿嘿一笑:“不试试咋知道?就当给咱大院‘大风车养护基金’创收了,一人象征性收几分钱学费,买点砂纸铅笔啥的。”
说干就干。他找街道王主任报备了一下,王主任正愁怎么安置这些闲散青少年,一听这主意,大力支持,立马让苏梅帮着写通知,贴在合作社门口和各个大院公告栏上。
通知写得也简单:“97号院雷二蛋工程师,开办‘少年技工启蒙班’,教授简单机械原理、工具使用、生活小维修。每周日半天,学费五分。名额有限,报满为止。”
通知一贴出去,还真吸引了不少家长。五分钱不贵,能让孩子学点东西,不出去惹事,还能沾沾雷工程师的“技术仙气”,划算!没两天,就报了十来个小子,年龄从十二三到十五六不等,基本都是胡同里那些精力过剩的“祸头子”。出乎意料,还有两个文静的小姑娘,是想学着自己修修桌椅板凳。
周日一早,97号院里跟开了锅似的。十来个半大孩子挤在院里,叽叽喳喳,好奇地打量着二蛋工具角里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二蛋也不废话,第一堂课,教材就是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破二八自行车!
他把自行车往院当中一支,拍拍车座:“今儿个,咱就把它大卸八块!让你们瞧瞧,这天天骑的家伙,里头是啥门道!”
孩子们一听要拆车,眼睛都亮了,呼啦一下围上来。
“都看好了啊!”二蛋拿起扳手,“这是链条传动,脚蹬子带动牙盘,牙盘通过链条带动后轮毂上的飞轮,这叫能量转换!”
他一边拆,一边讲,用的全是大白话。
“看这轴承!里头全是小滚珠,为啥?减少摩擦!省劲!”
“这是刹车线,一捏闸,力就传过去了,这叫杠杆原理!”
“车把能拐弯,靠的是这里面的碗组,也是轴承!”
他拆一个零件,讲一个原理,再让孩子们挨个上手摸摸,试试。枯燥的物理知识,一下子变得具体又好玩。
孩子们听得目瞪口呆,原来天天骑的车,里头这么多讲究!连那两个小姑娘都听得入了迷。
“雷老师,那为啥车胎打了气就能跑,瘪了就费劲呢?”一个胆子大点的孩子问。
“问得好!”二蛋拿起气筒,“这叫空气压缩,有弹性,能承重还能减震!回头咱专门讲这个!”
一上午,一辆破自行车被拆得零零碎碎,又在他指导下,被孩子们七手八脚地重新组装起来。虽然多出来几个螺丝不知道是哪的,车把也有点歪,但居然能骑了!
孩子们看着自己参与组装的车,成就感爆棚,一个个兴奋得小脸通红。
“下礼拜,咱学修煤炉子!保证让你们回家能把自家炉子弄得旺旺的,省煤!”二蛋宣布。
孩子们欢呼起来。
这技工班一开,效果出奇的好。以前扔煤块的那几个小子,现在见了合作社的煤堆,都下意识地讨论起这煤的硬度适不适合打煤坯。家里桌椅板凳松了,也有孩子试着拿锤子钉子去加固。
二蛋不光教手艺,还把他之前那些小发明,像高效捕鼠器、省煤炉灶、甚至屋顶种麦子的要点,都用最浅显的话总结出来。
他找来蜡纸和钢板,让写字好的小玲帮忙,把这些要点和简单图纸,一笔一画地刻成蜡纸,然后用老式的油印机,一张张推印出来,装订成一本简陋却实用的《少年生存技术手册(第一册)》。
手册发下去,孩子们如获至宝。这东西比课本有意思多了!
然而,这片蓬勃向上的气氛里,总难免混进点杂音。
这天讲怎么用皮筋和铁丝做简易夹子,二蛋正演示着,眼角的余光瞥见院墙头,有个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是棒梗。
贾家粮食危机过后,棒梗消停了几天,但狗改不了吃屎。听说97号院开了技工班,热闹得很,他心里痒痒,又拉不下脸报名(也没钱),就想着偷偷趴墙头学两招。
二蛋心里门清,也不点破,继续讲课,心里却冷笑:偷学?老子这门道是那么好偷的?
他故意拿起一个做好的、力道挺足的钢丝夹子,对着墙头方向,比划着说:“这夹子弹力大小,关键在钢丝的强度和绕的圈数。劲儿小了夹不住,劲儿大了……”他猛地一松手,夹子“啪”一声合拢,声音清脆,“……容易把自个儿手指头当老鼠夹喽!”
墙头那脑袋又缩了一下。
过了几天,讲齿轮传动。二蛋带来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废旧齿轮。讲到兴头上,他故意把一个调整好间隙、咬合紧密的齿轮组放在墙根下的石台上,然后招呼孩子们去看别的演示。
棒梗瞅准机会,又偷偷摸摸溜到墙根,伸手想去拿那个精致的齿轮组,想看清楚点。
就在他手指刚碰到冰凉齿轮的一瞬间,“咔哒”一声轻响,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那两个咬合的齿轮突然错位了一下,猛地一合!
“哎哟喂!”棒梗一声惨叫,猛地抽回手,食指和中指被齿轮尖齿狠狠啃了一下,顿时冒出两道血印子!
他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大声嚷嚷,抱着手原地直蹦。
二蛋像是刚听见动静,慢悠悠走过来,惊讶道:“哟?棒梗?你咋在这儿?还动我教具?这齿轮组没固定好,有惯性,容易咬手。咋样?没夹坏吧?要不要上点红药水?”
棒梗脸涨得通红,又疼又羞,哪还敢要红药水,狠狠瞪了二蛋一眼,捂着手,灰溜溜地翻墙跑了。
孩子们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
二蛋拿起那个齿轮组,轻轻一拨,齿轮再次顺畅转动起来。他摇摇头,对围过来的学生们说:
“看见没?技术这东西,心术不正,毛毛躁躁,它真咬人!想学,就光明正大学,踏踏实实学。偷鸡摸狗,啥也学不着,还得交‘学费’。”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再看那些冰冷的零件工具时,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