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淀粉?那不就是勾芡嘛!糊糊唧唧的,不好吃!”二蛋坚持己见。
眼看母子、夫妻三人就要在厨房里为“饺子馅脱水技术路线”吵起来,外面传来了雷春梅爽朗的笑声和姐夫赵刚沉稳的问候声——大姐两口子到了!
徐兰赶紧瞪了二蛋一眼,压低声音:“等会儿再收拾你!”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迎了出去。
二蛋悻悻地撇撇嘴,但看着那盆馅料,还是心有不甘。趁徐兰和苏梅出去招呼大姐姐夫的功夫,他眼疾手快,舀了一大勺馅料扣进一个厚实的陶碗里,溜回他的工具角。
那里,他的“简易离心机”已经初具雏形:一个小功率旧马达固定在板凳上,轴头上用铁丝死死绑着一个带盖的搪瓷杯。二蛋把陶碗里的馅料倒进杯子,盖紧盖子,接通电源!
马达嗡嗡地转了起来,带着搪瓷杯开始疯狂旋转,越转越快,整个板凳都跟着抖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对对对!就是这样!把水分甩出去!”二蛋兴奋地盯着。
突然,“砰”的一声闷响!盖子弹飞了!离心力将碗里的馅料狠狠地甩了出来,糊满了墙壁、工具箱、还有二蛋刚刚擦干净没多久的工具架!而杯子里剩下的,哪还有什么三鲜馅?根本就是一滩颜色可疑、质地分离的肉泥菜渣,紧紧贴在杯壁上,油乎乎的。
二蛋傻眼了。看着一片狼藉的角落和那杯彻底报废的馅料,欲哭无泪。
外面,寒暄已毕,徐兰喊着:“二蛋!死哪去了?快出来包饺子!就等你一个了!”
二蛋手忙脚乱地断电,草草收拾了下惨案现场,把那杯“实验成果”藏到最角落,硬着头皮溜回厨房。
徐兰一看他空着手回来,脸上还沾着点油星,疑道:“你干嘛去了?馅儿呢?”
“呃……刚才……不小心打翻了一点,我……我收拾了。”二蛋支支吾吾。
徐兰狐疑地瞪了他一眼,也没深究,指着面板:“赶紧的!擀皮儿!”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苏梅,默默拿过那盆被二蛋评价为“有点稀”的馅料,舀了一小勺淀粉,均匀地撒进去,快速顺着一个方向搅拌。很快,馅料变得粘稠抱团,不再渗水,而且色泽更加油润诱人。
“妈,这样应该好包了。”苏梅轻声道。
徐兰一试,果然!皮儿好包多了,也不易破。“还是苏梅有办法!”她赞了一句,又白了二蛋一眼。
二蛋蔫头耷脑地擀着皮,不敢再吱声。
饺子包得顺利,大姐雷春梅也加入进来,一边包一边说着部队家属院的趣事,厨房里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炒菜时,又出了个小插曲。徐兰准备做红烧肉,肉都下锅煸出油了,才发现糖罐子快空了,根本不够炒糖色。眼看就要抓瞎,苏梅不声不响地接过了勺。
她没像徐兰那样炒糖色,而是用煸出的猪油直接加酱油、料酒、葱姜等炖煮,待肉快烂时,巧妙地用少量水淀粉勾了一个薄芡。那芡汁均匀地包裹住每一块肉,竟也呈现出诱人的红亮色泽,看着跟红烧肉别无二致,甚至更加晶莹剔透。
“哎呀!苏梅!你这手艺可以啊!”徐兰惊喜道,“这看着比糖色做的还亮堂!”
雷春梅也夸:“弟妹这办法好,省糖还好吃!”
二蛋在一旁看着,心里那点因为离心失败的小郁闷,彻底被佩服取代了。这苏梅,真是能把最普通的材料,用最合理的办法,发挥出最佳效果。这大概就是……生活的智慧?
家宴终于热热闹闹地开始了。饺子热气腾腾,菜色香味俱全,尤其是那盘“伪红烧肉”,获得了全场一致好评。雷大炮抿着小酒,脸上放光。徐兰忙着给女婿闺女夹菜。
吃着吃着,徐兰忽然神秘一笑,开口道:“今儿这饺子啊,有个彩头。我包的时候,偷偷在里面塞了点‘好东西’。”
大家都停下筷子,好奇地看过来。
“我包了几个‘福气饺’,”徐兰笑眯眯地说,“里头包的啊,不是硬币,是咱家现成的小玩意儿——一个小螺丝,一个小螺母。谁要是吃到了……”
话没说完,就听隔壁桌“嘎嘣”一声脆响!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痛呼!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隔壁桌的易中海易大爷,正捂着脸,表情痛苦,手里半个饺子掉在桌上,露出里面一个明晃晃的小螺丝!
原来易中海今天过来找雷大炮有点事,被热情留下一起吃饺子。他刚才听得入神,一口咬下去,正好中了“头彩”!
“哎哟!易大哥!您没事吧?”徐兰吓了一跳,赶紧过去。
雷大炮也站了起来:“老易,咋样?牙没事吧?”
易中海捂着嘴,半天才缓过劲,吐出一颗带血丝的牙碴,苦着脸:“没……没事……就是硌了一下……兰子,你这‘福气’……劲儿也太大了……”
全家人都憋着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二蛋赶紧打圆场:“易大爷,这说明您有福气!您想啊,螺丝螺母,紧紧相连,这叫牢不可破的福气!好事!好事!”
易中海能说啥?只能自认倒霉,含着泪把这份“牢不可破的福气”咽回了肚子里。
这场家宴,在这略带诙谐和意外的高潮中落下帷幕。
送走了龇牙咧嘴的易中海和笑容可掬的大姐一家,徐兰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心有余悸地感叹:“唉,谁能料到易大哥的牙口……下次可不敢准备这些硬菜了。”
二蛋则凑到苏梅身旁,压低声音说道:“苏工,还是您厉害啊。离心机……确实不行。”
苏梅瞥了他一眼,并未言语,只是将手中那块未吃完的、油光锃亮的“伪红烧肉”夹到了他的碗中。
二蛋嘿嘿一笑,一口吞下。
嗯,味道真是不错。这生活的滋味啊,有时候并非靠着蛮力就能甩出,而是需要小火慢炖,巧妙勾芡,方能熬出那份醇厚与光彩。
易大爷自己也明白理亏——谁叫他去别人家吃饭时如此实在,一口咬掉半个饺子呢?
况且,那螺丝螺母虽硬,终究不是铁疙瘩,主要还是他自己的牙口不太好。
此事除了成为 97 号院内部几天的笑谈外,倒也没有引发更大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