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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无月。只有呼啸的北风卷着雪沫,抽打在黑瞎子沟营地简陋的木屋和窝棚上,发出“噗噗”的闷响。松明火把在风中剧烈摇曳,光影晃动,映照着一张张惊疑不定、悲愤交加的脸。

陈峰宣布了“震三江”雷万霆部遭遇伏击、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深潭。短暂的死寂之后,营地炸开了锅。

“什么?雷大当家他……战死了?!”

“他娘的!小鬼子!老子跟你们拼了!”

“怎么会这样?白天不是刚打了胜仗吗?”

“是不是有鬼?咱们刚跟雷大当家合股干了这一票,回头他就……”

恐慌、愤怒、猜疑,种种情绪在人群中弥漫。一些与雷万霆部有过交往,或者本就出身绿林的队员更是双目赤红,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赵山河一拳砸在身旁的松木柱子上,碗口粗的柱子微微震颤,簌簌落下些木屑和积雪。“狗日的小鬼子!肯定是那个佐藤!他算计好了的!”他低吼着,像一头受伤的困兽。

老烟枪蹲在火堆旁,吧嗒吧嗒地猛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布满皱纹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像其他人那样激动,但那双浑浊却精光内敛的眼睛,却在火光闪烁间,飞快地扫过周围每一个人的表情。

林晚秋站在陈峰身侧,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不仅为雷万霆和那些义勇军战士的牺牲感到悲痛,更为陈峰和整个队伍面临的巨大危机而心惊。她看到陈峰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像铁块一样硬,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是平日里的冷静,而是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沉的忧虑。

“安静!”陈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哭、喊、骂,都解决不了问题。”陈峰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眼神锐利如刀,“雷首领和众多弟兄的血不能白流!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莽撞地去报仇,而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让鬼子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沉凝:“鬼子能精准地伏击雷首领,说明我们的活动范围,甚至可能的行动路线,他们已经掌握了不少。黑瞎子沟,不再安全了。”

这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众人头上。刚刚激荡的情绪瞬间被现实的危机感取代。

“队长,你的意思是……转移?”一个小队长期期艾艾地问道。在这寒冬腊月,离开经营了数月的营地,意味着要重新面对冰天雪地、缺衣少食、随时可能遭遇敌人的极端困境。

“必须转移,立刻,马上!”陈峰斩钉截铁,“鬼子下一步,必定是合围黑瞎子沟!我们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往哪儿撤?”赵山河喘着粗气问,“这方圆百里,能藏下我们这么多人的地方,鬼子恐怕都标在地图上了!”他这话,无疑指向了从日军军官身上缴获的那份要命的地图。

陈峰走到空地中央,用树枝在雪地上快速划拉着。“我们有几个选择。”他边画边说,“一是往北,进入老林子深处,那里更荒僻,但环境也更恶劣,补给极度困难。二是往东,尝试靠近中苏边境,但路途遥远,且边境线现在被鬼子严密封锁。三是往南,跳回辉南、蒙江交界的老区,利用那里的复杂地形和群众基础周旋,但风险同样很大,鬼子很可能在那里张网以待。”

每一个选择,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队员们面面相觑,气氛凝重。

“队长,你下令吧!你说往哪儿走,咱们就往哪儿走!”王栓柱握着他的步枪,沉声说道。他对陈峰的信任,是建立在无数次战斗胜利和精准判断基础上的。

“对!听队长的!”

“队长,你拿主意!”

越来越多的队员附和起来。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陈峰早已成为他们唯一的主心骨。

陈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部生疼。“往南!”

这个决定有些出乎意料。连赵山河都愣了一下。

“南边……鬼子不是刚……”

“正因为鬼子刚在那里打了胜仗,伏击了雷首领,他们可能会认为我们不敢再往南跳。”陈峰分析道,眼神闪烁着冷静的光芒,“而且,南边我们更熟悉,有几个备用的秘密落脚点,群众基础也相对好些。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弄清楚,鬼子到底是怎么掌握我们行踪的!南边的情报网络,我们必须尽快恢复和利用起来!”

他看向老烟枪:“老烟叔,转移的事情,你来统筹安排。轻装简行,只带武器弹药、必备药品和三天口粮。所有笨重物资,包括多余的粮食,全部就地掩藏,做好标记。伤员……”他看了一眼林晚秋。

林晚秋立刻接口:“重伤员需要担架,我会安排好护理人员轮流抬运。轻伤员跟着队伍走,我负责照看。”

“好!”陈峰点头,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赵山河,带你的人负责断后,清除我们离开的痕迹,设置简易诡雷,拖延可能出现的追兵。王栓柱,你的神枪手小队分散在队伍前后,负责警戒。其他人,跟我先行出发!动作要快,天亮之前,必须离开黑瞎子沟三十里外!”

命令一道道下达,清晰而果决。原本有些慌乱的队伍,立刻像一部精密的机器般运转起来。没有人再质疑,没有人再抱怨,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压低嗓音的传递声、以及收拾行装的窸窣声。

营地陷入了紧张的忙碌中。队员们默默地将珍贵的弹药塞满弹袋,将冻硬的干粮揣进怀里,将磨得锋利的刺刀和大刀片插在顺手的位置。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坚毅而沉郁的脸,一种悲壮的气氛在雪夜里弥漫。

陈峰走到窝棚里,快速收拾着自己的装备。那支三八式步枪擦得锃亮,子弹一颗颗压入弹仓。他从贴身的衣袋里,再次拿出那份缴获的地图和笔记本,借着最后一点松明火光,死死盯着黑瞎子沟附近那个刺眼的红圈,以及上面标注的日期和简短的日文评注。

“可疑分子活动频繁……疑似核心据点……”他默默翻译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这绝不仅仅是基于外围侦察的判断。一定有更确切的信息来源。

“峰哥。”林晚秋走了进来,将一个小布包递给他,“这是最后一点人参片,你带着,关键时候能提提神。”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陈峰接过布包,触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他抬起头,看着她在火光下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愫。乱世之中,这份温情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沉重。

“晚秋,”他低声说,“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林晚秋摇摇头,嘴角努力扯出一丝微笑:“说什么傻话。没有你,我可能早在奉天城就……能和你,和大家一起打鬼子,我不苦。”

她顿了顿,担忧地看着他:“我只是担心你……你把所有压力都扛在自己身上。”

陈峰握了握她的手,没有再多说什么。有些担子,必须由他来扛。

营地很快收拾完毕。队员们默默地排成了行军队列,重伤员被安置在简易担架上。没有人回头再看一眼这个他们经营了数月,曾以为可以暂时栖身的“家”。

“出发!”陈峰低沉的声音在风雪中传开。

队伍像一条沉默的灰色长龙,悄无声息地滑入漆黑的林海雪原。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如同刀割。脚下是没过小腿的积雪,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体力。队伍中没有人说话,只有“嘎吱嘎吱”的踩雪声和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风雪的呜咽中。

陈峰走在队伍最前面,凭借着他过人的方向感和在特种部队练就的极限野外生存能力,在几乎无法辨认路径的山林中,硬是开辟出一条前进的道路。他必须争分夺秒,必须在鬼子完成合围之前,跳出这个死亡陷阱。

老烟枪跟在队伍中间,他那看似佝偻的身躯,在雪地里行走却异常稳健。他一边走,一边看似随意地跟身边几个负责联络和外围警戒的队员低声交谈着,眼神却像猎鹰一样,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的每一丝反应。

“六子,前几天你去山下李家庄换盐,没遇到什么生人吧?”

“没啊,烟叔,都是熟面孔,跟王老蔫换的。”

“山猫子,你上次去给‘震三江’送信,路上顺当?”

“顺当!就是回来的时候,在鹰嘴崖那边好像看到个打猎的,隔得远,没看清脸……”

老烟枪默默记下这些零碎的信息,心中的疑团并未消散。内鬼如果存在,必然极其狡猾,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队伍在黑暗中艰难前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已经离开黑瞎子沟二十多里地。风雪似乎更大了些,能见度极低。疲劳和寒冷开始侵袭每一个人。

就在这时,前方负责探路的尖兵突然发出了有情况的信号——模仿夜枭的叫声,短促而尖锐。

陈峰立刻举起拳头,整个队伍瞬间停止前进,队员们迅速依托树木和岩石蹲下,枪口指向四面八方,警惕地注视着黑暗。

王栓柱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到陈峰身边。“队长,前面……好像有火光。很微弱,在那边山坳里。”他指着左前方低声说。

陈峰眯起眼睛,顺着王栓柱指的方向望去。在漫天风雪和浓重夜色的遮蔽下,极远处,似乎真的有一点极其微弱的、摇曳的光点,若非刻意观察,几乎无法发现。

这荒山野岭,深更半夜,怎么会有人家?或者是……鬼子的据点?巡逻队?

“栓柱,带两个人,摸过去看看。注意隐蔽,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陈峰低声下令。

“是!”王栓柱点了两个身手敏捷的队员,三人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风雪中。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风雪声掩盖了一切,让人无法得知王栓柱他们的情况。队伍静静地潜伏在雪地里,寒冷如同附骨之疽,一点点吞噬着体温和体力。林晚秋和几个医护队员悄悄移动着,检查伤员的情况,给他们裹紧毯子,喂一点热水。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王栓柱三人回来了,脸上带着凝重和一丝……疑惑。

“队长,不是鬼子,也不是寻常人家。”王栓柱压低声音报告,“是个破败的山神庙,里面……有几个人,生着一小堆火,看打扮像是猎户或者跑山的。但……”

“但什么?”陈峰追问。

“但我觉得有点不对劲。”王栓柱皱着眉,“那庙位置很偏,这个天气,正常的猎户早就找地方猫冬了,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而且,我靠近的时候,感觉他们很警觉,虽然看起来在烤火休息,但姿势都保持着随时能动手的样子。还有,我好像闻到一点……烟土的味道。”

烟土?陈峰的心猛地一沉。在这个年代,烟土(鸦片)流通复杂,可能与土匪、黑市,甚至某些背景复杂的人员有关。

“他们有多少人?”

“能看到的有四个,庙里可能还有,不确定。”

陈峰沉吟起来。绕过去?还是接触?绕过去最安全,但可能会错过什么信息,也可能留下隐患。接触?风险极大,万一对方是敌人伪装,或者心怀叵测……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旁听的老烟枪突然开口:“陈队长,我过去瞅瞅。”

陈峰看向他。

老烟枪咧了咧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这山旮旯里的道道,我比你们熟。是人是鬼,搭个话就清楚了。要是真有问题……”他拍了拍别在腰后的烟杆,那烟杆铜锅铁嘴,沉甸甸的,关键时刻也能当短兵器使,“也好提前料理了,免得坏了咱们的大事。”

陈峰看着老烟枪那双在黑暗中精光闪烁的眼睛,点了点头:“小心。栓柱,你带人掩护老烟叔,一旦有变,立刻接应。”

“明白!”

老烟枪将旱烟袋别好,紧了紧身上的旧棉袄,缩着脖子,跺了跺脚,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市侩油滑的街头老混混模样。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鬼天气,朝着山神庙的方向摸了过去。

陈峰和众人潜伏在原地,紧张地注视着那个方向。风雪依旧,那点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被吞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神庙那边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既没有打斗声,也没有呼喊声。

就在陈峰几乎要下令强攻接应时,风雪中传来了老烟枪那特有的、带着点戏谑的嗓音:“哎呦喂,几位爷,这大冷天的,可冻死老汉我了!行行好,借个火暖暖身子成不?”

接着,隐约传来几句含糊的对话声,听不真切。

又过了一会儿,老烟枪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风雪中,朝他这边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陈峰稍微松了口气,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他让赵山河带大部队伍保持警戒,自己带着王栓柱和两个队员,朝着山神庙走去。

破败的山神庙,门窗早已破烂,寒风裹着雪沫往里灌。庙堂中央,生着一小堆篝火,四个穿着臃肿破旧棉衣的汉子围坐在火堆旁,看起来确实像是山民或者猎户。但他们看向陈峰等人的眼神,带着明显的审视和警惕,手都不自觉地放在了身边的柴刀或土枪旁边。

老烟枪正蹲在火堆旁,搓着手,笑嘻嘻地跟其中一个领头的、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汉子套近乎:“……可不是嘛,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挣点嚼谷不容易。几位也是跑山的?看着面生啊。”

那刀疤脸汉子含糊地“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走进来的陈峰身上。陈峰虽然穿着普通的棉衣,但挺拔的身姿、冷峻的气质,以及腰间那支显眼的三八式步枪,都显示出他与众不同。

“这位是……”刀疤脸看向老烟枪。

“哦,这是我们东家。”老烟枪顺口胡诌,“带我们进山收点皮子,没想到遇上这鬼天气,迷路了,幸亏看到这儿有火光。”

陈峰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快速扫过庙内。除了这四人,角落里还堆着一些行李,用油布盖着,看不清具体是什么。空气中,确实隐隐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辛辣的怪异气味,是鸦片熬煮后的味道。

“收皮子?”刀疤脸眼中闪过一丝怀疑,“这季节,可不是收皮子的好时候。”

“没办法,主家催得急。”陈峰淡淡开口,声音平稳,“几位兄弟是常在这片山里走动?”

“偶尔。”刀疤脸回答得很谨慎。

“那可曾听说,这附近最近不太平?好像有队伍在活动?”陈峰试探着问。

刀疤脸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随即摇头:“没听说。我们就是混口饭吃,别的不关心。”

对话陷入了短暂的僵局。庙外风雪呼啸,庙内火光跳跃,气氛显得有些微妙和紧张。

老烟枪见状,又打起圆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锡壶,晃了晃:“哎,天冷,喝口酒暖暖身子?自家酿的,劲儿足!”他作势要递过去。

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雪的声响——像是靴子踩断枯枝的声音,极其轻微,但在这寂静的雪夜里,却没能完全逃过陈峰经过千锤百炼的耳朵!

几乎在听到声音的瞬间,陈峰猛地侧身、拔枪、转身指向庙门方向,动作一气呵成!同时低喝:“小心!”

王栓柱和另外两名队员也瞬间反应过来,枪口齐刷刷指向门外!

那四个“猎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跳了起来,纷纷抓起武器,惊疑不定地看着陈峰,又看看庙门。

庙门外,风雪依旧,似乎什么都没有。

“队长?”王栓柱疑惑地看向陈峰。

陈峰没有放松警惕,枪口依旧稳稳指着门外,耳朵捕捉着风中的任何异响。刚才那一声,绝不是错觉!

老烟枪也收起了嬉皮笑脸,慢慢挪到陈峰身侧,低声道:“不对劲……”

突然!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撕裂了风雪夜的寂静!子弹打在庙门的门框上,木屑纷飞!

“有敌人!”陈峰大吼,“找掩体!”

庙内顿时乱成一团!那四个“猎户”反应极快,立刻翻滚到残破的神龛和柱子后面,动作迅捷,根本不像普通山民!

几乎是枪响的同时,庙外黑暗中,爆豆般的枪声骤然响起!密集的子弹如同雨点般射向山神庙,打得墙壁噗噗作响,火星四溅!

“是鬼子!还是伪军?”赵山河在远处的队伍也听到了枪声,立刻指挥队伍占据有利地形,准备战斗。

陈峰依靠在门边的墙壁后,冷静地判断着外面的火力。“主要是三八式步枪,还有一挺歪把子……是鬼子的小股部队!”他心中凛然,鬼子竟然追得这么快?还是说……他们早就埋伏在这里?

他猛地看向那四个躲在神龛后的“猎户”,眼中寒光一闪。这些人,果然有问题!他们很可能就是鬼子的诱饵,或者眼线!

外面的鬼子一边射击,一边用生硬的中国话喊着:“里面的,抵抗军!出来投降!皇军优待俘虏!”

枪声、喊话声、风雪的呼啸声,混杂在一起。山神庙仿佛成了暴风雪中一座孤立的礁石,随时可能被汹涌的浪涛拍碎。

陈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了一眼身边同样依托掩体举枪还击的王栓柱和老烟枪,又看了看那四个行为诡异的“猎户”,再想到身后队伍里可能存在的内鬼……

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危机感,如同这漫天的风雪一般,将他紧紧包裹。

佐藤英机的网,已经撒开了吗?这个风雪交加、杀机四伏的夜晚,他们能否再次挣脱?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鼹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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