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黑衣人押回斩妖司时,月亮已挂上中天。
司狱的甬道里,油灯在风里摇曳,把影子拉得老长。
山魈王还在隔壁牢房打鼾,呼噜声震得石壁嗡嗡响,与黑衣人的啜泣声形成奇妙的二重奏。
“说吧,你们用那些处子精血做什么?” 沈砚搬了张木凳坐在牢门外,手里把玩着银解剖刀,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黑衣人缩在墙角,浑身发抖,眼神躲闪:“我…… 我不知道…… 我就是个跑腿的……”
“跑腿的?” 沈砚挑眉,“跑腿的能接触到百蝶穿花嫁衣的订单?能知道在哪交接?”
他突然提高声音:“再不老实交代,我就让隔壁的山魈王跟你聊聊!听说它最近正缺个磨牙的玩意儿!”
“不要!不要!” 黑衣人吓得脸都白了,“我说!我说!”
原来这黑衣人是蝶衣坊的账房先生,平时负责给绣娘派活、收账。
三个月前,坊主突然给他一笔钱,让他物色未婚绣娘,说是要赶制一件特殊的嫁衣。
“那嫁衣到底是什么来头?” 秦风踹了踹牢门,铁链发出哗啦声响。
“我不知道具体的……” 账房先生咽了口唾沫,“只听坊主说,要在月圆之夜,集齐九十九个处子的精血,绣成百蝶穿花嫁衣,就能…… 就能化蝶成仙……”
“化蝶成仙?” 沈砚嗤笑,“我看是化蝶成妖吧。”
转头对秦风说:“这明显是某种邪术,用处子精血催化妖力,那嫁衣恐怕是个容器。”
秦风点头:“明天一早,带人去蝶衣坊搜查。”
沈砚却摇头:“现在就去。”
“嗯?”
“您想啊,” 沈砚晃了晃解剖刀,“那坊主既然要跑,肯定会在蝶衣坊留下后手,说不定还有没处理完的证据。等天亮了再去,怕是连根丝线都找不到了。”
秦风想了想,觉得有理:“好,就听你的。”
两人连夜带着几个银甲卫赶到蝶衣坊。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巡逻兵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
“咚 —— 咚 ——” 敲得人心发慌。
蝶衣坊的大门紧闭,门环上的铜锈在月光下泛着青黑。
秦风上前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秦风一挥手,跟来的银甲卫们相互配合,一个银甲卫被托举飞起翻过围墙。
银甲卫悄无声息落入院中,从内部打开大门。
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扑面而来,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闻得人头皮发麻。
院子里种着几株夜来香,花瓣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白,像是涂了脂粉的脸。
正房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映出个模糊的影子,像是有人在里面走动。
“有情况。” 秦风示意众人噤声,拔出长刀摸了过去。
沈砚紧随其后,手里攥着麻醉散。
推开门的瞬间,只见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女子正站在桌前,手里拿着件半成品嫁衣,上面已经绣了几十只蝴蝶,每只蝴蝶的眼睛都用暗红色的丝线绣成,在灯光下像滴着血。
“你们…… 你们怎么进来的?” 女子转过身,脸上还带着惊慌。
这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柳叶眉,丹凤眼,长得颇有姿色,只是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
“蝶衣坊坊主?” 秦风用刀指着她,“为什么要杀那些绣娘?”
女子突然笑了,笑声尖细,像指甲刮过玻璃:“杀?我没有杀她们,我是在帮她们啊!”
她举起那件半成品嫁衣:“你看,多美的蝴蝶!她们能化身为蝶,是多大的福气!”
“福气?” 沈砚皱眉,“让她们不明不白地死去,这叫福气?”
“你们不懂……” 女子眼神变得痴迷,“蝴蝶多好啊,能飞,能自由自在,不像我们女人,一辈子被困在闺房、绣架前,像笼里的鸟……”
她说着,突然抓起桌上的绣花针,猛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不好!” 沈砚眼疾手快,一把夺过绣花针,“又来这招?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女子被夺了针,又想往墙上撞,被秦风一脚踹翻在地。
“捆起来!” 秦风喝道。
银甲卫上前,用特制的锁链将女子捆住。
沈砚走到桌前,拿起那件半成品嫁衣仔细观察。
布料是上好的云锦,上面的蝴蝶绣得栩栩如生,只是凑近了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气。
“这丝线有问题。” 沈砚捻起一根暗红色的丝线,放在鼻尖闻了闻,“有血腥味,还带着妖气。”
沈砚又翻了翻桌上的绣绷,发现每个绣绷上都缠着同样的暗红色丝线,旁边的胭脂盒里,胭脂红得发黑,像是掺了血。
“原来如此。” 沈砚恍然大悟,“你把掺了妖气的胭脂给绣娘用,再让她们用这带血的丝线绣花,不知不觉中就吸收了她们的精气和精血!”
女子被捆在地上,却还在冷笑:“知道了又怎么样?仪式已经开始,很快…… 很快我就能化蝶了……”
“还做梦呢!” 秦风踹了她一脚,“把她带回斩妖司!”
沈砚却没动,目光被墙角的一个木箱吸引。
箱子上了锁,上面刻着和卷宗封面一样的蝴蝶符号。
“这是什么?” 沈砚指着箱子问。
女子脸色一变,突然疯狂地挣扎起来:“不准碰它!不准碰我的蝴蝶!”
“看来这里面有好东西。” 沈砚笑眯眯地掏出铁丝,三两下打开了锁。
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什么惊天秘密,只有满满一箱用丝线绣成的蝴蝶,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翅膀上的纹路都不一样,加起来正好九十八只。
“还差一只。” 沈砚数了数,“难怪要找九十九个处子,原来是要绣九十九只蝴蝶。”
沈砚拿起一只蝴蝶仔细看,发现翅膀上的纹路果然和死者皮肤上的一模一样。
“这些蝴蝶,恐怕就是用那些绣娘的精血绣成的。” 沈砚把蝴蝶放回箱子,“这才是真正的凶器。”
秦风看着满箱的蝴蝶,眉头紧锁:“这邪术也太歹毒了。”
“不仅歹毒,还挺有创意。” 沈砚摸着下巴,“用绣娘最擅长的技艺害死她们,这坊主的心够狠的。”
将女子押回斩妖司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把长安城的轮廓勾勒得清清楚楚。
沈砚打了个哈欠,困得眼皮打架,却丝毫没有睡意。
这绣娘化蝶案虽然破了,但他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
那个坊主说的 “化蝶成仙”,听起来不像是她自己能想出来的,倒像是有人指使。
而且那些带妖气的丝线和胭脂,来源也很可疑。
“秦队正,” 沈砚揉了揉眼睛,“你说这坊主背后,会不会还有人?”
秦风回头看了看被押着的女子,她还在不停地念叨着 “化蝶”、“自由”,眼神涣散。
“不好说。” 秦风沉吟道,“等审清楚再说吧。”
回到斩妖司,沈砚把那箱蝴蝶和半成品嫁衣交给司狱保管,又去看了看那个账房先生。
这家伙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见了沈砚就磕头:“大人饶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坊主逼我的!”
“我问你,” 沈砚蹲在牢门外,“那些带妖气的丝线和胭脂,是从哪来的?”
账房先生想了想,说:“是一个黑衣人送来的,每个月初一送一次,每次都戴着帷帽,看不清脸,只知道声音很沙哑。”
“黑衣人?” 沈砚心里一动,“男的女的?”
“听声音像是男的…… 也不确定……”
沈砚皱起眉头,看来这案子果然没那么简单,背后还有个神秘人。
“秦队正,我去问问那只蝴蝶妖。” 沈砚对秦风说。
秦风点点头:“去吧,我去审那个坊主。”
沈砚来到关押蝴蝶妖的牢房,狱卒还在审问,只是此时的蝴蝶妖神志不清,回答的往往答非所问,声音含糊不清。
“…… 戴青铜面具的人…… 阴市……交易……稀奇古怪的东西…… 血蚕……”
“血蚕?” 沈砚眼睛一亮,“还说了别的吗?”
狱卒摇摇头:“就这么多了,反反复复的嘀咕这些。”
沈砚心里有了底,看来这个青铜面具人不简单,很可能和之前的多起案件有关。
重点“血蚕”是什么?
沈砚刚想再问,就见秦风匆匆走来,脸色凝重。
“怎么了?” 沈砚问。
“那个坊主…… 死了。” 秦风沉声道,“在牢房里,化成了一堆丝线。”
沈砚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牢房,只见地上只剩下一堆五彩丝线,堆成蝴蝶的形状,旁边散落着几片脱落的鳞粉,和之前现场留下的一模一样。
“又是这样……” 沈砚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丝线,“这不是普通的死亡,更像是…… 被某种力量吞噬了。”
沈砚想起那个账房先生的话,还有蝴蝶妖提到的青铜面具人。
“秦队正,” 沈砚站起身,眼神坚定,“我们可能惹上大麻烦了。”
秦风看着地上的丝线,又看了看沈砚,重重地点了点头,“哎,早知道就不和老李抢这案子了。”
那个神秘的青铜面具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而他们,必须尽快找出这个人,否则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遇害。